何经理心里不安，本想借着拦阻赵铁民小舅子的机会，顺便跟张大山聊几句，所以才会那样询问张野，谁知这孩子竟然把父亲张大山支开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这都是命，随即不再纠结，只是驾车远远地跟着张野和张大山，时不时地用大哥大与赵铁民联络，汇报情况。
另一边，赵铁民的小舅子辉祥气呼呼地返回县城中心广场，也没回家，而是去了一家迪斯科舞厅，在吧台拿了一瓶酒，一边咕咚咕咚往嘴里灌着，一边撞开了某个包间的房门。
包间内，正在唱歌跳舞的几名女子立刻停了下来。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瞟了瞟门口的辉祥，眉尖微微一皱，抬手让所有舞女都出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瞧你这模样，事情不太顺利？”
辉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合同丢到堆满酒瓶的茶几上面，“我姐夫只出一半的定金，剩下的让我自己想办法……杨骏，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我上哪儿去凑那么些钱啊！”
这中年男人杨骏正是省会那家企业的负责人，他拿起合同，粗粗扫了一眼，沉声道，“你姐夫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只愿出一半定金？按理说，我们做的这份合同应该是那几份里边出价最高的，他没道理变卦啊！”
辉祥咣咣喝完一瓶酒，擦了擦嘴，“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都是那小兔崽子害的……”
他把张野劝说赵铁民改签德宏合同的事情讲了一遍，咬牙切齿道，“你瞧着吧，早晚有一天我要狠狠收拾他一顿！”
杨骏忽然笑了，“别什么早晚了，就明天吧！你仔细看看，这合同上面的检验员是谁？”
辉祥之前就没仔细看过合同，他只是想着吃点回扣，换个更帅的摩托车，此刻听到杨骏这般说，连忙拿起合同，认真地瞧了一遍，惊奇道，“张大山……这不是那兔崽子的爸爸吗？”
杨骏轻笑道，“你姐夫已经在合同上面签字了，只要我也签了字，这份合同就算生效，紧接着就是付定金……如果流程快一点，跟咱合作的原料厂明天上午就能把货拉到化工厂，两个小时一批，第一批成品下午检验，然后是装箱发货，最后是我这边签字验收。假如我在验收的时候，发现货物有问题，那就能追究化工厂的责任，这个时候你姐夫只能把张大山推出来……”
辉祥闻言双眼一亮，但又很快摇了摇头，“行不通啊，你说的这些有个前提，那就是我能凑齐另外一半定金，然后明天上午交给我姐夫，让他带去银行一并汇到原料厂子账上……可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你没有，但是我有啊！”杨骏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摞捆扎好的钞票，摆在茶几上面，“这里差不多有十万块，你找你姐再要个两万块应该不难吧？”
辉祥一脸诧异，“你疯了？本来你购买成品的价格就挺高，回头销售利润很薄，现在还要承担一部分原料成本，怎么赚钱啊？”
他不知道这合同上的原料厂幕后老板也是杨骏，省会那家厂子只是个空壳，人家压根就没指望销售成品挣钱。
杨骏真正的目标是利用这次合作，搞垮化工厂，而后用极低的价格收购化工厂的设备，狠狠赚上一笔。
其实只要辉祥稍微懂点门道，就能看出合同上面的猫腻。
一般来说，很少指定采购原料厂家的，更不会体现在一个合同上面，都是拆分为采购合同和加工合同，这样才符合常理。
当然，也有在常理之外的，某些企业背后股东勾连，什么样的古怪合同都有。
杨骏当初也是用懂的都懂这种话术骗过了辉祥，此刻自然不会突然改变，“嗐，我跟原料厂负责人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懂的……只要这买卖做成了，你姐夫肯定会按出资比例给你分钱，到时候你再从这十万里扣除介绍费，把剩下的还我不就行了？”
辉祥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立刻签了一份借据，随后便带着十万块，洋洋得意地回家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到位了，合作当然推进得非常迅速。
第二天中午，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
一大群孩子冲出教室，饿狼般奔向食堂，在蒸屉里翻找自己的饭盒，家庭富裕的孩子去窗口买点新鲜的炒菜，稍微贫困的则是拿出带来的剩菜，怎么都是一顿饭。
张野慢悠悠地走在最后，他家离学校不远，中午大都是回家吃饭，所以并不着急。
睡了一上午，他也有点累了，萎靡不振地迈出校门，在路边买了一瓶汽水，刚喝了两口，瞧见不远处停着一辆桑塔拉，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又买了一瓶汽水，懒懒地走了过去，轻叩几下车窗，“何叔，你这是保护我呢，还是监视我啊？”
车窗缓缓摇下，何经理苦笑道，“我说只是路过，你相信吗？”
张野撇了撇嘴，“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喝汽水吧，你跟了一上午，又是爬树，又是骑墙的，也挺累的。”
何经理看着张野递过来的汽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张野，我收到消息，省会那桩买卖推进得很顺利，下午你爸就要负责检验第一批成品了……我有一种感觉，多半会出什么问题！”
张野听完之后，面色陡然一变，他还没想到有了自己的插手，事情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发生了，难道父亲终究还是要背上那口黑锅吗？
不行！绝不能让那悲剧重演！
上一次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还什么都不懂，没心没肺地在操场跟同学打闹，现在可不一样了，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
张野一口气喝完汽水，看了看小口啜饮着的何经理，干脆把对方手里的汽水也夺了过来，仰头喝了个底朝天，郑重地说道，“何叔，我请你喝了两瓶汽水，咱们也不是半毛钱关系没有的陌生人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