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早早结束,姚家送走了宾客。
经这一出,背后不知会有多少议论,姚鹤冠想想都火大。
姚老夫人更是不顾血缘,当着亲戚的面,谩骂着拂清姐弟三人,这不知情的,还只当是这姐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不过除却他们母子,都是人心肉长的,多数人都是同情拂清姐弟三人的遭遇,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明说。
在这时候,烽连急匆匆从外头跑回来,气喘吁吁的,额头上冒着细密汗珠,“出,出事了。”
贾氏很少见儿子如此慌张过,一边给他擦去汗珠,一边问:“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样急?”
“妹,妹妹被抓去刑狱司了!”
“什么!”
京中西侧一隅,是专管刑罚与牢狱的刑狱司。
天将黑,刑狱冷室中,点着几盏忽闪忽闪的油灯,光线极其昏暗。斑驳的墙上全是陈旧的血迹,四周放的是各种刑具,气氛压抑。
“还不肯招来吗?”俞悲淮看向已然奄奄一息的拂清,她神情凄楚,碎发凌乱,面色惨白,双目半闭,当真是我见犹怜。
偏她越是可怜,他越得狠下心来。
干他们这行的,有怜悯心是大忌。特别是对女人,漂亮的女人,最不能有恻隐心。
何况,凡是关在这里的,哪个不可怜?
拂清双手被死死绑住,半吊在横梁上,整个人悬空着,脚下是个大水缸,水质浑浊发黑,不知放了什么肮脏东西。
她深吸口气,字字艰难地回道:“香囊是我捡来的,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官印。至于兵甲库,是我不小心进去的,我没有任何不良居心。你,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是这样回答的。”
要说她是倒霉到家了,平白无故捡了个东西,去了个不认识的地方,就被抓起来。无论她怎么解释,这些人就是不信,还以为是她死不认罪,甚至还对她用了刑。
一长条牛皮鞭,她足足挨了三下。
就这三下,要了她半条命。
她身上衣衫染着淡淡血色,她完全是强撑着口气。
俞悲淮手里拿着牛皮鞭,轻笑了声,“你说香囊是捡来的,我可以信。可你说闯入兵甲库,是误入,这让我很难相信。两件事,都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了吧?世上没那么多巧合吧?”
她绝望极了,事实就是这样巧,她能有什么办法。
“再有,你身上除了这个香囊,并没其他物品,太过干净了吧?我让人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你是哪家的姑娘?你来历不明,又说不出住在哪里,你的话,疑点太多。”
“我……”
她没敢说出自己是姚鹤冠的女儿,因为对方真去姚家查证的话,姚鹤冠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万一姚鹤冠对她怀恨在心,再诬陷她的话,她真能冤死。
现在不认罪的话,她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俞悲淮轻抚着牛皮鞭,阿付以为他还要在动手,就说:“大人,她这身子骨,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
他摆摆手,见拂清像是要昏过去了,就示意人给她泼了瓢冷水。
一瓢冷水下去,拂清的魂都要出窍了,她意识模糊,没力气说话。
“我最后问你一句,招还是不招。”
拂清说不动了,浑浑噩噩的,感觉自己离死就差那么一口气了。
看她这样柔弱无力,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出偷盗官印和擅闯兵甲库这两件事的,这让俞悲淮更加拿不准。
话又说回来,凡事不能光看表面,谁知道她是否故意伪装成这样的呢?
可他用了刑,这几鞭子他下手不重,但也不轻,男人都未必能吃得消,她一个弱女子定然是受不住的。
她撑到现在,都没有交代,难道真是自己冤枉人了?
“大人,贾副将求见。”
“贾副将?他来做什么?”
“不清楚,还带着他外甥来的,穿着便服,应该是为的私事吧。”
“私事?”
刑狱司门外,烽连同他的舅舅贾副将,正在门外焦急等候,担心多等一分,拂清性命就多一分危险。
他们都很清楚,这刑狱司是能吃人的地方,凡是进去过的人,不死也少层皮。也想不通,拂清不是去找人吗,怎么就被关进去了?
这时,俞悲淮出来了,“不知贾副将造访,是为了什么事?”
贾副将作揖道:“冒然打扰,还请俞司尉见谅。听闻,我那外甥女让俞司尉抓起来了。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特来解释。”
“外甥女?”
“对。”
俞悲淮一头雾水的,别告诉他,里头吊着的那个就是贾副将的外甥女吧?可他看拂清穿得朴素,分明是穷苦出身,怎么看都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姑娘。
果真是的话,拂清为什么只字不提,又不是哑巴。为确认真假,他们来到冷室中。
烽连一眼便看到,拂清被吊着,整个人凌乱不堪,衣衫上染有鲜红血迹,定是受过重刑的。他当即怒问:“我妹妹究竟犯了何罪!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用刑!”
俞悲淮诧异不已,“她真是你妹妹?”
“这还能有假?”
“那我问她家住哪里,家中有什么人,她怎么不说?”
贾副将解释说拂清是姚家失散多年的女儿,今天才来认亲的,说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俞悲淮思索了下,示意把人给放下来。
拂清半昏迷着,眼看就要昏睡过去,烽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勉强撑住,把事情原委说来。
“俞司尉,这都是误会,她才来京城,哪认得什么司甲库。偷盗官印,更是不可能的事。我们都是清白人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就是,我妹妹今天才来认亲,前一刻还和我们在一起,我们都可以作证的。”
话都说明白了,那就是误会。
俞悲淮尴尬地干咳了声,再不敢多看拂清半眼。
虽说抓错人也是有的,但抓错一个小姑娘,还是头一回。
不过这不能赖他,刑狱司向来秉持的是宁可抓错,绝不放过的原则。偷盗官印和擅闯兵甲库,都是重罪,他不能轻视。
谁能知道,这事真就那么巧。
“都是误会一场,我这外甥女也是赶巧了。那时候不早了,我们便先行告辞。”贾副将稍稍思索了下,“对了,有件事,还请麻烦俞司尉,不要外传此事。我这外甥女,尚未及笄。”
“这是自然。”
俞悲淮知道他们是担心拂清的名声,一个姑娘家,在刑狱司待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势必会生出不好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