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大半辈子,姚老夫人还是头次听到这样刺激的消息,两眼一翻,险些没晕厥过去。
她身边的小女儿,忠齐夫人,不解地问:“谁在外头跪着?要贺寿怎么不进来贺?”
姚鹤冠脸色铁青,他快步走出去,恨不得立即了断这个孽障,其他人也纷纷跟出来瞧。
还没出大门,便赫然看到拂清跪在大门正中,格外显眼。
这一幕,仿佛间接给姚鹤冠重重扇了一巴掌,他觉着脸上火辣辣。
他气急攻心,随手拿件礼盒,狠狠朝拂清身上扔去,拂清没躲,礼盒砸在她头上,她仍默默不出声。
“孽障!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开!你不要脸,我们姚家还要脸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原来父亲还知道我是您的女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女儿回家,只让女儿沦落街头呢?”
“你!我说过,我自有安排。”
“女儿已满十五。这十五年来,父亲还没想好该如何安排吗?”
姚家其余人都是头回见拂清的,一听这话,便知她是什么身份,多少不免感到惊异。
一是惊她一个姑娘家,敢大庭广众跪下,和亲父对峙。二是惊她不过是个私生女,竟上门来讨说法,当真是少见。
再有便是,她小小身躯,只身一人,就和偌大姚家对抗,不知该说她勇气可嘉,还是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朱氏不屑笑了声,“小小私生女,还闹得这般神秘,我还当是有天大的事,原来是想进姚家。啧啧,真是敢想。”
姚老夫人颤颤巍巍走出来,憋着口老气不上不下的,抖着手说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把,把这个祸害给我撵出去,撵得越远越好……”
看没人动弹,她更是火大,都想自己去动手。
林管事忙说:“老夫人,这拂清姑娘说了,谁碰她,她就一头撞死在这。”
好家伙,姚老夫人是没经历过此等事的,只能捶胸顿足,哀嚎着:“造孽啊造孽,想我姚家世代清白,怎么就……”
拂清狠狠磕了几个头,再抬头时,眼里已然有了泪水,“娘死了,松哥儿病重,姐姐没人照料,女儿但凡还有条活路,自是不会来麻烦父亲的,女儿实在撑不住了。父亲不要我们,我们也难再活下去,我们命是父亲给的,就请父亲来了断,我们绝无怨言。”
说完,她磕头在地,久久不起。
这番话,众人不免为之动容。
贾氏的母亲,贾老夫人心慈,哪见得这样的场面,“我说鹤冠呐,这是你的骨肉,你怎能这般狠心?他们是你在外头养的孩子,你不管死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不晓得的,还以为是静兰善妒,容不下他们。”
姚鹤冠忙说:“岳母哪里的话,静兰素来贤良,是这几个孩子出身低微,难入我姚家门。”
贾老夫人这话提醒了贾氏,是啊,丈夫不认下这几个孩子,外人估计会揣测是她这个主母心小容不下。
霎时间,本来在指点拂清的路人,转而说起姚鹤冠的无情冷血。
就连来姚家的宾客,也在议论不休。
姚鹤冠更觉着脸上挂不住,想杀死拂清的心都有了。场面就此僵住,唯有那梓树上的雏燕叫唤个不停。
有两三只雏燕飞出梓树,回到了姚家屋檐的巢穴中。
拂清抬起头,恰好看到这幕,“燕子尚且有巢穴,我们姐弟,却连个容身之地也没有。倒不如死了,来生好投生做燕子,这样就能飞进姚家了。
这话,令人听来无比揪心。
拂清看向旁边的石狮子,下定决心后,一头撞了过去。
好在有那忠齐夫人眼疾手快,人还没碰到石狮子,就被忠齐夫人牢牢搂住,其他妇人也赶紧来劝慰。
她掩面轻声哭着,心里直打鼓。
贾氏见姚鹤冠还不发话,也急了,温声劝道:“夫君,何必同她一个小孩子家置气,无非是多双筷子的事。非要等闹出人命来,本是小事的,就成大事了。”
姚鹤冠气急败坏说:“那就让她死!”
“气话了不是,那么多亲朋瞧着呢。这事,没人会怪她一个小孩子的,倒是夫君你,此事做得确实太过。今日来往的同僚都是看在眼里的,倒时候免不了闲话……”
这话让气在头上的姚鹤冠瞬间冷静下来,今天来了那么多人,这事又闹得这么大,就是不相干的路人也看去。
倘若他执意不认下拂清姐弟,拂清又真要寻死的话,到那时,他定是要背上个毒害儿女的骂名。
这于他名声不利,再被有心人传到朝堂上去的话,他仕途可就有损。
于情于理,于他自身和姚家名声,他今日都非得认下拂清不可。
只是他万万咽不下这口气的,他居然被自己女儿给算计了?
忠齐夫人见拂清瘦弱单薄,面无血色,衣裙破烂,知道她是实打实吃过苦头的,又豁出去寻死,确实是无路可走了。
“好孩子,何苦寻死,你既然是我们姚家的骨肉,我们断断不会让你流落在外的。娘,大哥,你们倒是说句话啊,难不成非得逼死她吗?”
姚烽连也站了出来,“父亲,她是父亲的亲骨肉,父亲却不认,把她拒之门外,不顾她死活,这是什么道理?今日宾客们都在,莫非是要让他们都看看,父亲竟是如此无情冷血的人?”
其中利害,姚鹤冠很清楚,但是他如何拉得下这个面子,给贾氏使了个眼色,自己便拂袖进去府中了。
贾氏知他是默认了此事,忙对拂清说:“孩子,快别哭了,你是姚家的人,哪有不认的道理。你们快把姑娘搀扶进去歇息!对了,你那姐姐弟弟如今在哪,林管事,去把派人接来。”
听到这话,拂清终于松了口气,擦干泪水,“我带你们去!”
忠齐夫人劝说:“不用急,瞧你这脸色,不宜再奔波,你姐姐弟弟肯定会接来的。”
拂清坚持要去接,忠齐夫人拗不过,便放手,让姚烽连也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