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姚家榴花阁中。
千姨娘伺候着姚鹤冠更衣,埋怨说:“夫人也是,让他们姐弟去庄子上住着,又不是去哪,怎么还非得让二少爷亲自去送。这都几天了,还不见回来,别不是出什么……”
姚鹤冠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庄子上而已,能出什么事。就算有事,就当是锻炼他了。那三个,我再怎么不喜,都是达哥儿的手足,他得有这份当担在的。”
“对了,大姐儿写信回来,说他那小叔子,正闹着,说看上拂清了,非要娶。”
“怎么就看上了?他见过拂清了?”
“老爷忘了,上回大姐儿不是同他一起来家里吗,他那人爱四处溜达,说不定就在哪看到拂清了。年轻人嘛,看到漂亮女子,都会心动。就是亲家母,知道拂清是生在外面的,多少不愿意。”
“哼,我还没嫌弃,尤家倒先嫌弃起来了!他家老二什么德行,还有脸嫌这嫌那的?”
“老爷别气,这也是人之常情。换谁家,能愿意娶一个私生女,又那样不懂礼数。不过话说回来,拂清这样,注定是嫁不到好人家的,倒不如就便宜了尤家。老爷,这事你若点头,尤家那边,自有大姐儿来说。”
姚鹤冠沉思起来,他是不喜拂清,可把拂清嫁去尤家,对他并无好处,反倒还多了个混账女婿,这不是恶心自己吗?
要真把拂清嫁出去,多的是选择,不必非尤家不可。
千姨娘知道他还有些犹豫,无非是觉得无利可图,她得想想法子,最好让尤家出点心血,她多少也想从这事谋取点利益。
桃溪庄上。
难得有个好天气,拂清准备带着龄想几个出门踏清,刚要出门,便瞧见有辆陌生的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从马车下来一个打扮得体的嬷嬷,和气问:“几位小姑娘,不知府上主人在家吗?”
烽达出去狩猎,拂清就是最大的,她说:“我就是,您有什么事吗?”
那嬷嬷见拂清年纪不大,穿戴寻常,但模样生得好,通身气质不俗,便说:“我家姑娘身上不舒坦,想讨杯热水,不知可否方便?”
拂清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如今天气热,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请你家姑娘到家里来喝杯水吧?您放心,我们家就我们几个姐弟在,没旁的人。”
那嬷嬷思索片刻,便扶着马车里的人下来。
对方是个妙龄少女,年纪和拂清相仿,容貌极为灵秀,面颊如桃花,举止优雅,当着是大家闺秀。
对方本来还多少有些怕生的,但看到拂清几个,都是同龄人,也就没那么怕,还说:“麻烦了。”
拂清忙说:“不麻烦。”
进到屋子里,她见对方一直捂着肚子,又面色发白,多少猜到了什么,吩咐张大嫂去煮些红糖水来。
一番交流后,她得知对方闺名寒桐,是从外地来投奔在京的祖母和伯父,和她倒也相似,算是同病相怜。
寒桐被照顾得很细致,不免有些动容,“实在是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素不相识,你们却能这样款待我。”
她觉得没什么,自己力所能及,举手之劳而已,累不着她什么。
没有大人的约束,又加上对生人的好奇,龄想几个围着寒桐问这问那的。
寒桐也好脾性,没有不耐烦,一一回应,“你家里真热闹,有姐姐弟弟妹妹的。”
她低头掰着果子,“你家里没有吗?”
“我家向来人丁薄弱,我爹娘只得我一个,我连个弟弟妹妹也没有。”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起码落个清静。你不知道,他们闹腾的时候,能把屋顶给掀翻。”
龄想吃着松糕说:“我们可没有把屋顶给掀翻,倒是妹妹你,小时候常常爬到屋顶去,让娘好生找。”
拂清哽住,把一块大松糕塞到龄想嘴里,“姐,别说话,吃东西。”
大家被逗乐了,笑个不停。
寒桐身边的李嬷嬷,在门外守着,多少有些不放心,偌大一个庄子,怎么就剩几个孩子,连个主事的大人也没有呢?
正好张大嫂路过,招呼她喝茶。
张嫂子是个直爽性子,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不藏着掖着,没什么心机在。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李嬷嬷就已经摸清了底细,“原来是姚左丞府上的姑娘啊。”
张大嫂问:“你知道?”
李嬷嬷淡淡一笑,“都是做官的,就是不认识,多少也听说过的。不瞒你说,我还只当你们是什么人家,怎么就让个小姑娘当家。”
“嗨,是几位少爷姑娘在京城府里待腻了,到庄子上暂住而已。别看我们姑娘小,却是个能拿主意的。”
“原来如此。”
转眼天色渐暗,寒桐要在天黑前赶到城里去,便辞别他们,临行前还对拂清说:“等我安顿好后,一定要亲自来谢谢你们的。”
这天过后,烽达和莹莹也要回去姚家。
烽达是知道家里的安排,无奈又心疼。
反倒是拂清安慰他说:“二哥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在这里有吃有喝的,庄子上还这么多人,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可一旦有个什么事情的,都得你拿个主意。万一再像上回那样,有贼人闯入……”
边上的莹莹说:“二哥哥,你这不是吓唬清姐姐吗?世上哪有那么多万一。再说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清姐姐,等我们有空,肯定会来看你的。”
送走他们后,拂清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从潜州到京城,折腾那么久,他们姐弟还是无家可归,也不知道他们能在庄子上待多久。
松哥儿抬头问她:“二姐,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不能回去吗?”
“你想回去?”
“有点想,这里都没人和我玩。”
她摸摸松哥儿的脑袋,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松哥儿。
姚家再不好,却能保证他们姐弟的安全,能和其他人有个来往。桃溪庄虽好,却像是和外界隔绝了。
在这里生活几天,她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若是长久住在这里,好也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