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轻轻一挥手,袍袖卷动,扬起罡风,散尽烟尘,露出坑底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敌人身影。
小虎巨大的魔爪探下,如同拎起一只濒死的鸡雏,将这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七境异人只手提了起来。
而后随手一甩,火焰茸便如同破麻袋般被重重掷在楼船前方的焦黑土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火焰茸勉力抬起那颗碎裂菌盖下的头颅。
仅存的独眼中满是怨毒,死死盯着船首那俯视他的紫袍身影,喉咙里挤出沙哑的怪笑。
“故意……留我一命……”
“呵……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情报?”
“做……梦……”
他用力咳出几口夹杂着内脏碎块和菌丝的污血,断断续续开口。
“我的神魂……早已蒙受……圣蛊主人……无上荣光庇护……”
“尽管搜魂试试……嘿嘿希望……你不要后悔。”
火焰茸说完,艰难咧开布满焦痕的嘴,发出充满恶意的惨笑声。
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可怕之事降临。
楚玄眉头微蹙,心念转动,一缕神识如利针般刺向火焰茸的残破识海。
然而正如火焰茸所言,其神魂核心已经被一股无比坚固的意志力量紧紧包裹着。
这股意志犹如沉睡的巨人,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
这意志的气息,赫然与他当年曾亲眼目睹的那位圣蛊主人完全一致。
尽管此刻它寂静无声,却散发着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的威压。
楚玄的目光骤然变得深邃锐利。
他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切断了这缕试探性的神识。
现在的他,论实力虽可力压同境界修士,但毕竟还是七境。
若贸然深入触碰这道沉睡意志的警戒线,极可能引来难以预料的祸患。
“既如此……”
楚玄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这便送你上路。”
话音轻吐,他看似随意,隔空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没有撕开虚空的异象。
唯见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洞穿虚空的黑黄火焰自指尖迸发,透入火焰茸眉心!
噗嗤。
残存的怨毒,以及那对圣蛊主人的狂热虔诚,都随着这一道火芒,彻底凝固于那双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瞳之中。
下一刻,一股远比斩杀普通七境异人更为磅礴、更加精纯的功德金光,如同奔腾的江河般汹涌而至,源源不断没入楚玄身躯。
楚玄闭目感受着这份涤荡污秽、壮大元神道基的天地馈赠。
距离六层功德莲台还很远,然积跬步,终至千里,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双目,视线仿佛穿透层层空间阻隔,落在了血魄泉外围一座孤峰之顶。
嘴角扬起一丝冷冽弧度。
“此刻,该去会一会那些天符之人了。”
……
孤峰之顶。
神符道人、彩符尊者、血符子三人盘坐于此,闭目凝神,静待渔翁得利之时。
良久,彩符尊者睁开双目,精光微闪,“师兄,时辰应已差不多了。”
“那炎照主的分身,怕是早已在千丝穴折戟沉沙了吧,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师弟所言不错。”神符道人颔首,长髯在风中轻拂,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想那炎照主的分身,恐怕已经被重创乃至陨落了吧。”
三人皆起身,周身灵光闪烁,便欲朝千丝穴方向赶去。
轰!
然而他们还没动身,便又庞然气息骤然压顶。
一艘玄奥楼船破开云层,如巨舰碾浪,巍然悬停于孤峰近前。
绣着古朴“无极”二字的玄色旗帜,在罡风中肆意猎舞,透出睥睨天下的凛然气魄!
“三位为何在此久候?”
淡漠的声音自楼船甲板遥遥传来,平和中却蕴含不容置疑的力量。
峰顶三人,脸色骤然剧变!
尤其是神符道人,面皮下的肌肉因惊骇而几不可察地抽一动。
他们尚未动身,对方竟已寻上门来!
这意味着……他们的行踪,早已暴露在炎照主的眼皮底下!
此等变故,远超预计!
神符道人强压下心中惊涛。
面容迅速堆起几分略显生硬的笑意,拱手朗声开口。
“老朽愚钝,不明炎照主此话深意。”
他指向千丝穴方向,谨慎解释道,“我师兄弟三人盘桓于此,正是为了那盘踞千丝穴的七境异人首领火焰茸!”
“那异人凶焰滔天,诡谲莫测,非有万全把握不能轻动。”
“我三人正在此地推演破敌之策,力求稳妥……怎么?”
他故作惊讶,“莫非炎照主也是冲那火焰茸去了?”
楚玄立于船首,紫袍临风,听闻这番言语,唇边泛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哂笑,眼中嘲讽之意尽显。
“装模作样。”
他目光如冰锥,直刺神符道人,“尔等不是说,要静待那鹬蚌相争,才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可惜,这渔翁你们是做不成了。”
话音刚落,立于他身侧的小虎蓦然振臂!
一道残破焦黑、菌盖寸断的身影,带着劲风呼啸之音,轰然砸落在神符道人师徒三人面前的山石之上!
噗通!
尘土扬起。
那具毫无生息的尸骸,正是他们忌惮万分的火焰茸本尊!
七境妖首之身,此刻已成死物一具!
神符道人双目圆瞪,看清尸骸面目的瞬间,心中巨震如遭雷击!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自脊椎猛然冲上头顶。
死了?!
火焰茸……竟真的死了!而且是死在这只有一道六境分身的炎照主手下?!
这根本不合常理!
他当初与火焰茸交过手,这异人的手段他比别人都清楚!
他扪心自问,断无可能在斩杀火焰茸之后,还依旧四平八稳,毫发无伤。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炎照主那句洞悉了他们所有计划的质问。
此地分明只有他们三人,方才密谈怎会外泄?
总不可能,这附近还藏着小眼睛、小耳朵,把他们的话都原原本本告诉了炎照主吧!
楚玄漠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惊惧思绪,如同裁决的法锤落下。
“我这个人,最厌恶被当作待宰的猎物。”
“尔等既存此心……”
他微微一顿,冰寒彻骨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三张因惊骇而失色的面孔。
“那便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