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大口喘着粗气，一声狞笑，“去死吧！”

神秘人用尽最后的气力砍了他一刀，两人双双倒地，火堆旁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人。

云崖小心翼翼的靠近，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到了火堆前，他发现老三和神秘人都还活着，只不过因为伤得太重，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老三看到云崖，仿佛看到了希望。

“救我……给我止血的药……”

云崖拿起掉在地上的刀，走到老三跟前。

“你要干什么？”

“要你的命。”

云崖手中的刀狠狠插进老三的胸口，老三瞪大了眼睛，很快就断了气。

“好小子，干的不错。”

看到仇人被干掉，神秘人心中畅快。

云崖把刀扔掉，原地蹲下，“你要死了吗？”

“应该是……”

云崖抓抓头，“你死了，可就没办法报答我了。”

神秘人哈哈大笑，嘴里咳出一口血。

“小子，我曾经是一名堪舆师，你想不想学看风水抓鬼，我可以把我的真传交给你。”

“我不想学，我只想学你杀人的本事。”

神秘人又笑，“杀人啊，很简单。可我都快死了，还怎么教你？”

“教不了就算了，”云崖也不怎么在乎，“你叫什么名字？”

“问我名字干嘛？”

“你这么厉害，等你死后，我准备给你立个碑。”

神秘人大笑，边笑边咳血，“沈行，你记住我叫沈行。”

云崖很认真的点点头，“你也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狗儿。”

神秘人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好，我记住了。”

云崖跑进大屋，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华昭，不过山匪几乎都被沈行给杀了，华昭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狗儿……”

听到沈行叫他，云崖急忙跑去过。

沈行犹豫半天，像是自言自语的咕哝。

“算了……反正我都快死了，那东西留着也没用。你记住……流溪村大柳树往东八百尺，找着了，东西就是你的。希望你小子是个有造化的，可千万别死喽。”

一段话听得云崖一头雾水，想要问清楚的时候，发现沈行已经断气了。

云崖盯着他的尸体看了半天，才伸手合上他的眼皮。

“你的仇人都死了，你可以合眼了。”

云崖没时间掩埋沈行的尸体，草草把他拽到一边，然后捧出一坛酒，在山匪的尸体上洒上酒，从火堆里抽出一些燃烧的柴火扔到尸体上，尸体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

沈行的尸体是单独烧的，不管这个人生前如何，尸体烧起来的模样和气味几乎没有差别。

尸体燃烧的时候会动，云崖却一点都不害怕。他扔掉酒坛，打算继续去找华昭。但是他不知道，此时华昭已经悄悄进入地牢。

华昭莫名觉得那黑漆漆的地牢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唤她。

她犹豫许久，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勇敢的走了进去。

地牢很小，第一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华昭自嘲，云崖都把地牢打开了，谁会那么傻待在里头不走？

当她走到第二间地牢时，却顿住脚步，因为她看到牢房内有一个人影背对着她，以一个参禅打坐的姿势待在角落里。

华昭一下子举起刀，“你是谁，为什么牢门都打开了还不走？”

“因为我在等你啊，华昭。”

一时间华昭毛骨悚然，她后退了一大步，死死的盯着那个人影。

人影慢慢起身，然后转头向她走来。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华昭尖声叫道：“我手里有刀，会杀了你。”

“华施主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那人走到火焰笼罩的范围，他的头发有些怪异，只长到耳朵边，一张脸意外的年轻俊秀，脸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禅意。

这次华昭彻底惊呆了，眼前这个人，她竟然认识。

“你是……无真？”

“是我，华施主，小僧来向你履行承诺了。”

无真这个名字瞬间将华昭的记忆拉到了前世。

她刚做贵妃的时候，老皇帝对她极为宠爱。有一次老皇帝听说京城里来了一位法名无真的和尚，和京城各寺庙的主持辩经，竟然一连胜了十几场，他还为信徒答疑解惑，使得多人茅塞顿开。

有人称颂他是佛陀转世，还有许多人要为他立庙。老皇帝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他把无真召进皇宫，还问他如何才能长生。

结果无真的答案让他极其失望，老皇帝一怒之下就要处死无真，华昭当时看他可怜，于是就向老皇帝撒娇，说她想跟无真学习经文，日日给老皇帝还有大雍祈福。

老皇帝听了龙心大悦，还把无真给放了。

无真十分感激她，还问她想要什么。当时华昭是怎么说的？

对了，她当时说的是，“如果可以的话，请无真大师回到我十岁那年，为当时的我指点迷津，让我这一生不要过得那么苦。”

华昭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她什么都不缺，所以才会许下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可是合理吗？无真真的出现了。

难道上一世他也曾身陷山匪的地牢，只是自己不知道？

“可是如今的无真，又是怎么知道前世我说的那句玩笑话呢？”

华昭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刀子落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才将她彻底惊醒。

“你是来还恩的，我说什么你都能帮我吗？”

“小僧如今能力有限，最多只能给施主指点一下迷津，做不了更多。”

华昭眼神犀利地瞪着他，“我和一个人绑定了命线，你告诉我，该怎么才能解除它，让我不要再受制于人！”

无真双手合十，“世间生灵亿万，普通人的命线是根本没有机会绑在一起的，除非两极之人。”

“什么叫两极之人？”

“两极之人，即是那些命运轨迹截然相反的人，你若是吉，他就是凶，你若是光明，他就是黑暗……”

华昭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我果然是受了云崖的连累。”

无真看她一眼，“形成两极命格，命线又能绑定在一起的，前世必有极深的恩怨纠葛，并不是对错二字能说得清。”

“而且两极命格之人，想绑定容易，想解除却要经历千难万难。首先，你要破除前世命运的每一个节点；第二，与你绑定之人不可离你太远；第三，还需要将你们二人绑定之人的舌尖血与心头血。待万事齐备，将那人的血喷在你们二人的生辰八字上，命线自解……”

听到最后一句话，华昭突然感觉到头晕，无真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她强撑着，“需要这么多条件，如果我做不到呢？”

“那便来找这一世的我，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天旋地转，华昭再也撑不住，她重重的倒在地上，脑子里还在想无真的话。

他说要破除每一个命运的节点，她经历过太多事，但要说能称得上命运节点的事，也只有那么几件。

华行止将她卖到教坊司是第一个节点，她逃出教坊司，混入一户高门世家，本来想做丫鬟，却阴差阳错的做了那家公子的书僮。

那家公子看出她是女子，对她十分包容，她情窦初开，以为会成为公子的妻，没想到却差点儿丢了性命。她被人关进猪笼扔进河里，受尽苦楚才死里逃生，这是第二个节点。

经历过这件事后，她看破了情爱，拼命搭上侯府，好不容易成为侯夫人后，却经历流产，被人诬陷与人通奸，遭受毒打后扔进家庙，这是第三个节点。

最后一个节点，就是老皇帝赐下毒酒，她惨死皇宫。

难道这些事她还要一一经历一遍？

不，无真用了破除两个字，她杀了华行止，已经破除了卖到教坊司的命运节点。

她已经知晓未来会发生的每一件事，她倒要看看，还有谁能害得了她！

*

“华昭，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刚躲进草料堆，就听见有人过来，我害怕被发现，所以躲到其他地方去了。”

“原来是这样。”

“这些人都是那个疯子杀的吗？”

“他不是疯子，他叫沈行。”

华昭不太明白，不过短短时间，云崖连那人叫什么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华昭没再追究什么沈行，什么尸体，她太累了，山匪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躲了起来，估摸着都被沈行吓破了胆，暂时不敢出现。

华昭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一觉。

漫长的一夜终会过去，他们即将迎来新的命运。

第二天，华昭去叫七娘等人，七娘看着大屋前烧成灰的尸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全都死了？”

“他们都被地牢关的那个疯子杀了，其余人应该已经连夜逃下山。”

陈厨子倒吸一口气，二娥神情呆滞，杏儿一脸天真，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最后扯着七娘的衣袖玩儿了起来。

华昭发现小燕没来，“小燕姐呢？”

七娘恍然大悟，跑去找小燕，小燕呆愣愣的，身上沾血的衣服还没换下来。

七娘低声解释，“昨晚小燕为了引开地牢看守，就……那人做了一些过分的事，小燕没忍住，失手把人给杀了。”

华昭握住小燕的手，“小燕姐，你不用怕，那些坏蛋全都死了，没有人会惩罚你，你以后都不用再受他们折磨。”

小燕回过神，她抱着华昭无声的痛哭，七娘和二娥凑过来，柔声的安慰她。

小燕满脸眼泪，仰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天空似乎比往日任何一天都要更广阔，更蓝。

“那些苦力大叔们呢？”

“我去看过，”云崖微微皱眉，“有一小半人听见昨晚的动静，弄开脚上的锁链，直接跑了。剩下的……”

剩下的不是身体太弱，就是身有残疾。

“二当家带着十几个人下山，只怕快要回来了。”二娥开口。

是呀，虽然沈行杀了大半山匪，可还有十几个，等他们回来，又该怎么应对？

刚刚还是满心喜悦，立刻就被沉重的现实当头一棒。

陈厨子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人必须得吃饭，不然怎么有力气想办法？我去做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商量。”

小燕和二娥跟去帮忙，云崖出去找了个盒子，把沈行的骨灰收进盒子里。

“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我答应他，要为他立碑。”

华昭心中一动，“狗儿，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厉害？”

“因为他杀了很多人，那些山匪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虽然厉害，可是他还是死在山匪手里，山匪不是更厉害？”

云崖想了想，“不，还是他厉害。”

“狗儿，你觉得沈行厉害，是因为他杀的是坏人，他救了我们这些人，做得是好事。那些山匪即使个个人高马大，他们欺凌弱者，坏事做尽，我们心中都憎恨这种人。”

“即使我们被山匪压迫不得不低头，但我们每时每刻都想着要反抗，要逃走，可沈行杀了那么多山匪，我们却不害怕他，反而感激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