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没说话，原来他叫柳风明，而不是傻白。

前世，柳风明的性格过于温善，他作为三皇子身边的幕僚之一，很少受到三皇子待见，他的性格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就如同眼下，此人浑身被于知章抽打成这副模样，眼神却满是催促焦急，示意她赶紧离开此地。

阿蛮索性不理他，另一头于知章还在试图挣扎，由于被捂住了嘴，他口不能言，但耳朵还能听见，听到柳风明说的那句话时，只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瞪向了他，好似用眼神告诉他，你们二人谁也逃不了。

柳风明垂下了眼，身子瑟缩地往阿蛮身后躲去。

阿蛮察觉到身后少年的情绪，于是走到被她捆趴在地上的于知章，蹲下身，用长鞭抬起他宛若树皮般皱巴的脸，道：

“跟于知州关系密切，又曾在京城为官多年，你是于知州的父亲，于知章？”

于知章嘴被捂住说不出话来，但阿蛮既然猜到自己身份，想必接下来会为方才她给他的那一鞭子赔罪。

他一边感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一边倨傲地侧过脸避开阿蛮放在他下颚处的鞭子，用眼神示意她现在知道他的身份，还不赶紧给他松开！

“松开？”

阿蛮讥讽道：“于少卿，凭你当年犯下的祸乱朝纲之罪足够皇上诛你九族，包括于知州，你的好儿子，就算今日你死在我手里，京城派人一旦彻查出你这些年在丰临城的一切勾当，再加上你前党余孽的身份，你认为，皇上还会管你们于家是死是活！”

此话一出，本就安静的屋内越发静得可怕。

柳风明眸光微动。

而于知章倨傲的神情不复，看着阿蛮漂亮动人的面庞却宛若见了鬼。他满眼惊恐地瞪着她，双腿无意识往后蹬，试图拉开跟她的距离免得对方又说出什么令他恐惧的话语。

阿蛮扫视他一眼，解开了堵在他嘴里的破布：

“要是不想于家九族被诛，接下来你需全听令与我，好比现在，若是你出声喊外面的人进来，不出三天，远在京城的皇上即会派就近的官员处置，最后丰临城改名换姓，不再是你于家的天下。”

于知章顾不上别的，只能忙不迭点头，忍着身上一鞭子抽出来的伤痛，语气哀求：“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还请公子饶我于府一命，此事万不可叫皇上知晓啊！”

阿蛮笑了声，烛火映在她的眸底，恍若清澈平静下来的湖泊：“好，接下来我说了什么，你就如何对门外守着的那些人说。”

她说什么他就照着如何说？

于知章年过六十，虽然常年的荒诞作风使他看起来像个疯子，但在京城做过官员的人本质上岂会是任人宰割？

于是他陪着笑，试图改变阿蛮的想法：“公子，你说什么我就跟着说什么，万一有哪里说得不对，被我府中下人察觉出什么然后闯了进来，公子可就插翅难逃了。”

好一副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和善姿态！

阿蛮冷笑：“要是由你亲口来说，你们下人察觉出不对的可能性不就更大了，当然你也完全不用把你前党余孽的身份放在心上，直接开口喊人活捉了我，但你可以试试，是你们先抓到我，还是我先你们一步逃出这里，并将你从前种种全都告知陛下！”

这人好似他肚子里的蛔虫，将他的想法透析得如此直白！

于知章老脸一拉，对方的态度这般自信，要是没有充足的实力为基，怎会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要是自己真不管不顾地将外面的侍卫们喊进来，不论活捉还是死拿，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对方逃离了这里，那就代表他年轻时犯下的罪名很有可能透露给别的人。

他不信阿蛮仅凭自己一个人便能将这个消息亲自告诉皇上，毕竟京城离丰临城十万八千里。

可他立身在外，年轻时比现在还荤素不忌，树敌众多，如今老了虽在儿子管理的城中安度余生，但行事越发猖狂，无人敢惹不代表没人不期望他赶紧死，只是有他儿子知州的身份顶着。

要是这人将不知从何处得到的关于他曾经选错党派，支持了另一个皇子而非当今天子的消息告知别人，于知章不敢想象后面他会死得有多惨。

要知道，当年他支持的皇子可在当今天子登基前试图逼宫以夺取皇位最后被皇上和忠勇侯联手将之乱箭处死了！

而那些追随那位皇子的势力们也被如今的皇上以雷霆之势迅速剿灭，寸草不生。

他不过是因为位卑言轻的缘故暂时没叫人发现，以及几乎花空在京城的所有积蓄买通所有人保密，勉强保住了自己的一身性命得以苟活至今。

本以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眼下怎又跳出个半大的小伙子威胁他至此！

于知章不敢赌，也深知自己荤素不忌的作风招惹多少仇敌，万一阿蛮真将这件事传出去了呢。

他咽下试图改变对方计划的想法，深知现下最重要的是让阿蛮封口，但他目前别无他法，只能老老实实照阿蛮所说的话跟着复述，以此来稳住对方。

明明他跟阿蛮并不相识，于知章疑惑对方怎如此明白他说话时的语气和可能会说的话。

直到跟着阿蛮一同说出那个滚字，外面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时，于知章心彻底凉了大半。

现在他真的是寡不敌众，成为对方任人宰割的无助羔羊了。

这一刻，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为稳住对方而放弃抵抗的想法到底是好是坏。

他坐在地上，感受地板上冰冷的凉意，向来养尊处优的于知章不适地挪了挪身子，只是又被身上的鞭伤刺激的不敢多动弹。

内心将对面看着漂亮的少年骂了个遍，眼睛却看着对方走向桌上一排的工具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自他心头升起，促使他开口问道：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现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吧，只要你放我走了，今夜之事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而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也需保证不把那件事告诉别人！”

才怪，等他回去了，定要封锁整个丰临城并召集知州府所有人马不惜一切代价追杀此人，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蛮随手从桌上一排的工具中拿出类似弯刀的玩意，隔着不远的距离在于知章身上比画了两下。

随后将弯刀递给一直不曾吭声的柳风明手中，阿蛮温声道：“事到如今，人都已经安排走了，不会有人打扰你，柳兄要报仇尽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