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一辆马车疾驰着向朝歌城赶来。
两位青年坐在马车简陋的车厢里,神情严肃。
马车十分的颠簸,兄弟俩不禁微微皱眉。
“前面就是朝歌城了。”
韩升远远望见朝歌的城墙,心中直叹雄伟。
他与弟弟从小生长在偏远落后的汜水关,哪里见过如此华丽的城池?淡淡的不安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我此番朝歌之行,恐怕得有数十年不能回家。”
韩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弟弟韩变今年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眼神中带着几分清澈的愚蠢,他疑惑道:
“为什么呀,哥哥?不是大王让我们进城的吗?说有要事相商。”
“这是不是听说了我们兄弟俩少年英才,能文能武,决定让咱们进朝歌,当大官啊?”
韩变傻乎乎的小脸上流露出对未来的憧憬。
“道舒服咱们挣得高官厚禄,衣锦还乡,祖上三代亦是有光……”
“够了!”
韩变话音未落,就被哥哥厉声呵斥。
“你真当朝歌的官职是市场上的大白菜?大王让你进朝歌赶集来了?”
韩升反问道。
“这……”
韩变说不出话来了。
他打一出生,父亲就是汜水关的守将。这天高地远的,大王都管不到,韩变从小就是汜水关的小霸王。虽然不曾仗势为非作歹,可也是听惯了吹捧的,所以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兄弟被召进朝歌,是要去享受荣华富贵的。
韩升看着脑子缺根筋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语重心长地对弟弟说道:“变儿,父亲虽然颇有权势,可那只是在汜水关;出了汜水关,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与那街边小民,并无区别。”
“这点你要记牢了。”
韩变看着哥哥脸上认真的神情,低下头来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哥哥。”
他嘟囔着嘴不情不愿地说道。
韩升这才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
可眉宇间的忧愁却并未散去。
“我兄弟二人,无甚本事,名字怎么有荣幸入大王之耳?只恐怕其中有小人作祟。”
马车此时仍旧在飞速地向前奔跑,带着韩家兄弟二人通向前方那一片未知的世界。
话到这里,即便是迟钝如韩变,也猜出了事情的不对。他猛然扭头看向哥哥,拍了拍他的肩,警觉道:“哥哥,你说的是不是那该死的费仲?”
韩升沉默地点头。
韩变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虽然远在边塞,年纪又小,可是韩变却并非没有听说过费仲的“威名”。
准确来说,那叫臭名远扬。
当今大王登基之前,费仲能言善辩之名就已远扬,许多耿直忠厚的老臣都看不起他,其中就包括他们的父亲韩荣。
韩荣时常在家中教导自己的两个儿子,今后万不可成为和费仲一样的人。
两兄弟也是一直谨记于心。
不骄躁、不谄媚,忠于君主。
这是父亲从小就教给他们的,也是韩家最宝贵的财富。
韩变打心底里的看不起费仲。
“不止如此。”
“大王登基前,费仲还知道夹起尾巴做人,可等到大王登基后?他就彻底无法无天了!”
韩升冷冷地道。
“费仲此人,贪得无厌,所有官员不论大小,若有奏折需递与大王的,都需要提前给费仲打点,否则他就扣下奏折拒不上报,甚至暗地里打压上奏折的官员。”
“今年二月,汜水关大水,父亲上奏折给大王,却因为没有给费仲送礼,所以费仲就压下了我们父亲的折子!”
“汜水关上千名百姓受灾,朝廷却没有任何的赈灾举动!”
“不少百姓都在这一次的灾情过后,转头了西岐。”
韩升不自禁地露出了挣扎与难过的神情。
他回忆起那些老百姓临走时的话语,他们说:
“大少爷,这事儿你别多想,俺们也是因为生活所迫,才行此无奈之举啊!”
“这些年,你们韩家给汜水关百姓恩惠,俺们老百姓都看在眼里!”
“只可惜如今,佞臣当道,蒙蔽圣听,殷商没救了啊!”
“隔壁老王前不久从山里面捡到块石头,上面写着“凤鸣岐山,西周圣主已生”,我们都认为这是上天不再庇佑殷商,我们要转投西岐明主!”
刘伯带着一众百姓来向韩氏辞别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想到这里韩升不禁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回家吗?”
他在心里发问。
韩变也低着头不说话。
马车上安静得有些吓人。
车后载着韩家几代人攒下的财富,他们要把这些金银全部送给费仲,希望能从他手里买下命来。
与此同时,朝歌城郊……
1号试验田
秦惑正带着一群小丫鬟大声地呐喊着口号。
“我们要做的是什么?”
“种地!种地!种地!”
“一人种地!全家吃饱!”
“我们要怎么种地?”
“小麦!小麦!小麦!”
丫鬟们的喊声本不大,但架不住人多呀,而且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娇俏,极大地鼓舞了在田里劳作的人们,各个都热情高涨。
唯独有一人此刻是动力全无。
身穿大红袍的尤浑表情苦哈哈地看着老天,企盼着赶紧来场暴雨,能救他于水火。
事情还得从费仲被贬职禁足的那一天说起。
尤浑的消息极为灵通,很快就知道了老搭档倒台的事情。
他没有选择与费仲一起共患难,而是果断地决定转投明主。
取代费仲的秦惑很显然就是他的下一位主子。
就这样,尤浑带着厚礼上门了。
结果却被告知:秦大人闭门谢客。
尤浑恼羞成怒——大家同朝为官,就你装什么清高!
还没适应新环境的他准备按照老法子去帝辛那里参秦惑一本。
然后转头就和秦惑撞了个满怀。
秦惑激动地和尤浑进行了友好的握手。
“尤大人,听说你也是亳地人?”
尤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秦惑一个人大声地在自言自语。
“巧了我也是啊!”
“老乡见老乡,以后少不了要互相帮衬的啊!”
秦惑疯狂地摇晃着尤浑的肉手。
尤浑:?
我是谁,我在哪?
不过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有着一丝丝的窃喜。
对方这是主动在向自己示好啊!如今不用送礼就达到了目的!
尤浑“啊哈哈”了两声,捂着嘴笑道:
“那是啊,老乡,互相帮助啊!”
秦惑拍了拍他的肩,一脸坏笑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啊老哥,我现在就有个忙需要你帮!”
尤浑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老家就在沫城,去你丫的亳地!
只可惜,这时已经晚了。
他已经上了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