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纱裹住的双手，浸出淡淡血迹。
“怎么伤得这样厉害？”薛仪青绣帕掩面，不敢多看。
“是替我割蚕丝伤到的，不打紧。二姐，只是要劳烦你的慈儿了。”薛华真歉意地笑了笑，屏退了洗春。
角落里的楚儿听到薛华真替洗春撒谎，既错愕，又妒恨。
错愕的是她竟不知洗春何时伤了手，又妒恨薛华真帮洗春说话。
洗春退下来，正巧看见了楚儿眼中的错愕。
她站定在楚儿身旁，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一抹笑。
她在笑什么？楚儿眸中闪过惊慌，下意识想离洗春远一点。
后退半步的动作还未成行，她的手臂忽地被一只素纱裹住的手掌抓住。
抬起眼，洗春眼中正噙着奇怪的笑。
“放开我。”楚儿面上惊惧交加，不敢大声呵斥，只能低低命令。
然而她的手臂仍然被洗春牢牢抓住，她甚至不知道洗春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在伤到手的情况下她还拽不回手臂半分。
洗春忽然朝她附耳过来，用只能二人听见的声量道：“算盘被姐姐故意弄坏，姐姐一定已经想好怎么和小姐请罪了吧。”
话说完，她松开手，退开两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洗春怎么可能知道她故意弄坏了算盘？！
洗春将楚儿难以置信的表情收入眼中，嘴角微微上扬。
前世小姐分红那一日，楚儿也像今日一样故意抠掉了算盘上的一颗算珠，害得小姐被薛三小姐嘲讽，事后小姐把气都撒在了她头上，罚她在冬夜里在结了冰的地面跪了两个时辰，还扣了她半年的月俸。
“慈儿算术不是很好，让洗春一起跟着算吧，需要写字或者拨算盘，就让慈儿来。”
薛仪青沉吟半刻，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薛华真自然没有意见，她笑着看向薛嬛眉和薛玉凝，问道：“三姐和五妹觉得如何？”
薛嬛眉点点头：“就这样办吧。”
“洗春，上前来吧。”
被点名，洗春抬眼就看见了薛仪青的婢女慈儿正对着她笑。
“是。”
楠木制的长桌前，纸笔账簿和算盘都一一摆放好了。
慈儿要拉洗春坐在正中央，却被洗春轻轻躲开。
“慈儿姐姐，我的手拨不动算盘，你坐就是，我在你身后帮你看着。”
慈儿也是二房的太太从下面掌柜的女儿中特意挑出来的从小就是看账本打算盘的好手。
慈儿听洗春这么说，不好再推辞，只道：“还请洗春妹妹多帮我看看。”
洗春自然应是。
慈儿先要拿算盘，被洗春悄悄按住：“慈儿姐姐，先把几位姑娘的本金和分红写下来。”
“妹妹说得是。”
慈儿又手忙脚乱翻账簿，她看一眼写一个字，被洗春看到，洗春又道：“姐姐，我来帮你念，你来写。”
慈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样最好不过。”
洗春站到账簿前，看着慈儿道：“三间蓬莱庄本金共五千两，薛二小姐入股一千两，分红占两成，薛三薛五小姐各五百两，分红各一成，剩下是我们小姐的三千两，占六成。”
她见慈儿写下本金，又把分红汇总的账簿抽出来翻开，开口道：“慈儿姐姐，你来打算盘。”
慈儿拿起算盘，正要拨弄，洗春忽然摁住了她的手：“慈儿姐姐等等，这算盘我瞧着怎么像是少了一颗算珠？”
“嗯？哪里？”
洗春指着被楚儿拿掉的十位制上的算珠，轻声道：“你看，这里只有四颗。”
算盘共十三档，上二下五，而她指出来的算柱下方只有四颗。
“怎么少了一颗？”慈儿皱起眉头，脸色难看。
洗春接过算盘，开口道：“姐姐别急，我去禀报小姐。”
她早知楚儿蠢，却也没想到她直接蠢到拿下一颗算珠，偏偏可恨前世的她却中了楚儿的愚计。
薛华真见她抱着算盘过来，以为是分红算好了，正要向薛二小姐夸慈儿，却见洗春跪在了身前：“小姐，奴婢糊涂，竟忘了回禀小姐这算盘少了颗算珠，多亏了慈儿姐姐眼尖。”
跟在洗春身后过来的慈儿闻言，当即跪下道：“四小姐，是洗春发现的算珠少了一颗。”
洗春没想到慈儿居然会帮她说话，忽地朝慈儿望去，只见她眨了眨眼，这是叫她放心。
洗春垂下眼，心中莫名感动。
薛华真“噗嗤”地笑了出声。
“你们二人不知道揽功，反而一个把罪责往身上揽，一个把功劳往外推？”
“都快起来，幸好是现在发现了算盘少了颗珠子，要是等分红结束再发现少了颗珠子，到时候我才是百口莫辩。”
薛华真何等聪明，见洗春和慈儿竞相请罪，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
“是啊，两个都是好丫鬟，快起来吧。”薛仪青见薛华真开了口，自然也要护住自己的丫鬟。
薛嬛眉不喜欢薛二薛四场面做戏，冷下脸道：“没了算盘怎么办？”
“三姐姐不用担心，我房里还有新打的算盘，楚儿，你去取来。”
为了以防万一，不管什么东西她都喜欢在房中备两份。
“楚儿？”唤了一声没动静，薛华真疑惑地抬起眼，望见楚儿痴痴地站在原地，眼珠子像是掉到了洗春手中的算盘上。
“小姐，奴婢去吧。”洗春忽然从地上抬起头。
薛华真忍住怒气道：“去吧。”
洗春很快取来算盘，和慈儿重新回到长桌旁。
洗春记挂着慈儿刚才帮她说话，小声道谢：“刚才多谢姐姐。”
慈儿笑道：“本来就是你发现的，不用谢我。”她明白洗春是想自己揽下罪责，把功劳让给自己，只是她向来无功不受禄。
“咱们继续吧。”
“嗯。”
慈儿算术好，写字快，洗春见她毫不怀疑地一一将自己做的假账簿誊抄，打鼓的心终于慢慢放下。
她不希望慈儿发现这是假账，至少是现在不希望。
她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借假账薄离开薛华真。
不多时，慈儿放下笔，洗春收起账簿，将她写好的汇总递给她道：“慈儿姐姐，你先过去，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