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听阿四哥一句话,赶紧把那美国佬给甩了,安子这边我来想办法,反正他心里还有你。”
自从几周前帮着杨守安打电话给周清茹询问情况后,阿四的脑子里就萌生出了重新给自己这两个好伙伴牵红线的念头。
在他看来不管是慕慧娴还是罗毅,都只是人生中惊鸿一瞥的过客,哪里抵得上曾经少年时期的青葱回忆,更比不了那份大山大水孕育出来的真挚感情。
所以借着出谋划策的机会,阿四在电话里想尽了办法来说罗毅的坏话,杨守安关于隐藏身份的嘱咐则是被抛之脑后,甚至还主动提起了那场发生在周清茹宿舍楼下的误会。
在他描述的“故事”里,杨守安满心期盼跑到上海来求原谅,却阴差阳错看到周清茹上了罗毅的车,所以就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被甩了。
回到广州后万念俱灰,恰逢慕慧娴炙热的追求连绵不断,这才脑子一昏答应了下来。
时间一长,木已成舟,男人的责任感和自尊心又不允许杨守安反悔,所以一整年都没再主动联系,想让时间来掩盖情伤。
但这次从朱红娟那知道了周清茹的近况遭遇,一片死灰下的那颗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这才委托他阿四来充当“桥梁”,不敢奢望再续前缘,只希望能完成当年在大宁河边许下的诺言。
一番话说下来,阿四自己都被感动得抹起了眼泪,但周清茹那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应,只是特别平淡地回了句“替我谢谢安哥。”
对于这样的结果,阿四自然是满心诧异,但若是以上帝视角来窥探这复杂情感纠葛的全貌,便不难猜出周清茹此时此刻的想法。
一是她后来去过广州,亲眼目睹了杨守安在花店主动求爱的那一幕,所以阿四将责任归结于慕慧娴的“死缠烂打”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二来就算周清茹现在和罗毅矛盾重重,但也不会因为价值观上的一点冲突就直接将对方甩了,她对爱情还没随意到这种地步。
只是阿四所说的这些话里确实有一点在周清茹的心里埋下了愧疚的种子,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先背弃这段感情的人是杨守安,却没有人知晓在此之前她已经和罗毅这个追求者有了交集。
虽然当时嘴上说的都是“朋友相处”,但其中有没有那么几个瞬间真的产生过“干脆分手吧,让他来做我男朋友”的念想呢?
答案很显然是有的。
肉体上的出轨,杨守安自是全责,但精神上的背叛,却是周清茹走在了前面。
若是就这样放任情感的漩涡愈演愈烈,只怕纠缠其中的每个人都无法“善终”,但洒脱和放手说起来容易,真要去做了,又有几个人能坦然面对。
慕慧娴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消化这段插曲带来的影响,试着让生活回归到正轨,每天和自己爱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是她得来不易的爱情,是放下自尊去争夺来的幸福,又怎么可能愿意轻易放弃。
可惜有些事情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广州今年的秋来得很早,杨守安急匆匆地赶到小楼的天台,那扇铁门已经有些日子没打开了,此时却虚掩着,橙红色的夕阳余晖从半面缝隙中涌入,把阶梯涂成了斑驳的颜色。
就在五分钟前,忙着指挥车间赶制一批服饰的杨守安接到了慕慧娴发来的短信,内容不长,寥寥数语。
【来天台,今天的火烧云很美,我想和你一起看看。】
杨守安的心里多少有了些预感,因为这些日子的慕慧娴真的很反常。
两人喜欢听的歌没变,喜欢吃的东西也没变,还是会在夜里相拥着讨论制衣厂的生意,还是会手牵手漫步在中山大学的康乐园。
生活里所有的内容依然和原先一模一样,但那种彼此依赖的感觉却变得越来越寡淡。
杨守安很清楚问题的根源出在自己身上,就好像当初和周清茹分手前那样早有征兆。
他总是低估女人敏锐的直觉,以为能够在感情里左右逢源,优柔寡断,逃避选择。
杨守安是个好人,性格上乐观阳光,事业上敢作敢为,意志上坚韧不拔,生活上细心体贴。
但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他远远没有周清茹和慕慧娴来的洒脱和直率。
这种评价对于一个不过才二十三岁的男人来说可能过于苛刻了。
此时沐浴在康乐村清风里,冲着小跑而来的杨守安露出灿烂微笑的慕慧娴心里或许有更准确的描述
——这个满身泥泞却总散发着光芒的男人,他只是还不懂什么是爱。
相比于和周清茹的上一段,与慕慧娴的爱情只持续了一年的时间。
巧合的是这次主动提分手的依然不是杨守安,他总是这样被动的等着,就好像时间能摆平所有的矛盾和麻烦一样。
杨守安是幸运的,少年时代的他在小山村里身陷苦难,然后遇见了周清茹;跑来广州闯荡,穷困潦倒的时候又遇见了慕慧娴。
哪怕是第二次搞丢了深爱自己的人,他也没有迎来任何的“恶语相向”。
“你应该去把清茹追回来,她现在一定过得不快乐。”
慕慧娴并没有从杨守安的生活中消失,而是退回到了最开始的身份,她甚至还会邀请杨守安到花店喝茶,然后顺便怂恿他赶紧去把自己真正爱的人抢回来。
这样的状态让阿四大为震惊,也深感欣慰,他重新变回了那个一口一个“慧娴姐”叫着的乖巧弟弟,同时开始认真谋划一个“如何拆散周清茹和罗毅”的计划。
整个康乐村,除了再次暴跳如雷,想要把杨守安生生撕碎的老雷以外,其他人又好像集体“失忆”了一般,闭口不提这短暂的恋情,只是私底下的唏嘘和猜测多半免不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分手后的慕慧娴到底是真的把爱放下了,还是只是藏在了心里旁人看不到的某个角落?
这点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