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也愣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因为被掌掴而留下的伤痕一经触碰便疼得厉害，反复提醒着她，那一巴掌究竟有多用力。
这样的女人，也算得上温良恭谨？
槐花有一瞬间想当场离开。
但想到盛暄的世子之位，槐花又生生顿住了脚步，试图提醒盛暄：“世子，您真觉得夫人温良恭谨吗？”
“自然。”盛暄喝完了碗里最后一点汤，坦然道，“若不是你们惹她不痛快，她也绝不会动手。”
“温良恭谨并非忍气吞声。”
萧鹊觉得盛暄说得头头是道，再看了看盛暄认真的神情，她骤然生出某种荒诞想法：他不会是真这么想的吧？
盛暄一番话，堵得槐花哑口无言，偏她如今是盛家大郎的侍妾，再不能像原先当侍女那样直接对盛暄说一些情情爱爱的话。
她脸色难堪：“看来世子与夫人情深意重，妾也只能白挨了这巴掌了。”
盛暄深以为然地嗯了一句，吩咐逐星送客。
槐花纵有千般不愿，却也拗不过逐星。
她不情不愿带着丫鬟走了，萧鹊看戏看得投入，冷不防被盛暄塞进手心一碗汤：“下回你打她便打，但莫要再弄脏了衣袖。”
“更换起来很麻烦。”
那碗汤的温度隔着白瓷传递，萧鹊抿了一口汤水：“你真觉得我温良恭谨？世人说温良恭谨的人，面对此事多半选择退让的。”
“那样不好。”盛暄看着萧鹊，“我方才便说了，温良恭谨并非忍气吞声，况且佛陀亦有金刚怒目。”
“她挑衅在先，你动手反击，实乃正常。”盛暄垂下眼，自顾自挟了一筷子菜给萧鹊，“况且我们在府中的处境算不上好，若是你忍让，说不得她还会变本加厉，与其如此，倒不如你狠狠反击。”
“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或许是盛暄难得会如此夸奖她，又或许是那碗汤的温度太过温暖。
萧鹊整个人都从内至外的发烫起来。
她胡乱吃了几口饭菜，便叫上碧云，当场落荒而逃。
书房里只剩下盛暄一人慢慢用饭，但红晕却顺着他耳根攀援而上。
如同春日桃花盛开。
槐花被盛暄如此处置过后，连带白氏与周氏都很是消停了一阵子。
萧鹊也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平静，跟着被请来的女先生努力学习。
那女先生姓沈，全名不肯说，萧鹊与碧云便称呼她为沈先生。
“夫人先从珠算开始，管家看账，最难的有三样。”
“一是珠算，二是鱼鳞账，三要知道物价。”
沈先生看着温柔，对待萧鹊却严厉：“若是珠算不快不精，便耽搁时间，若是鱼鳞账看不明白，便不能理人事、庄子、收成，若是不清楚物价，采买的人胡乱报价，夫人也不明白。”
“如此，自然容易让那些人偷奸耍滑。”
萧鹊虽然精通医术，但珠算一途或许是芸芸众生的公敌，算盘认得出萧鹊，萧鹊却未必认得明白它们。
什么二一添作五之类的口诀，萧鹊背着，只觉比当年辨析药材还辛苦。
正当萧鹊在努力与算盘做斗争时，碧云入内。
“夫人，太太让您过去请安。”
白氏好端端又让她过去做什么？
正在摆弄算盘的萧鹊顿住手，她看向沈先生。
这半个月来，沈先生的严厉做派，实在是让萧鹊有些发怵。
沈先生微微颔首：“夫人早去早会，尽量莫要耽搁。”
萧鹊如蒙大赦，当即与碧云一道离开。
“你知道太太今日有什么事吗？可打探清楚没有？”
“不曾，太太院子里的那些嬷嬷嘴巴严的很，什么都不肯说，能打听出消息的那些姐姐们，奴婢尚且与她们没来往。”
萧鹊听碧云如此说，心里也狐疑：难不成白氏还不死心，仍旧惦记太后赏赐下来的那些器具？
她暂且按捺住狐疑，带着碧云一道往白氏的院子里走。
入内后，萧鹊才发觉，今日白氏要见的人，并无周氏。
立在白氏身边的，正是槐花。
不过半月未见，原本纤瘦的槐花，已然丰腴不少，看着便是滋养得不错的样子。
槐花见到萧鹊，先是有些得意地扶了扶发髻上簇新的宝石簪子，见到萧鹊微微抬手后，却本能瑟缩了一下。
这个疯女人不会又要动手吧！
看着慌慌张张藏到白氏身后的槐花，萧鹊抿着嘴偷偷笑了一下，旋即装出一副端庄姿态行礼：“儿媳拜见母亲，不知母亲今日让儿媳来，是有什么事？”
白氏未曾察觉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她假模假样轻咳：“这几日呢，公中缺钱，确实也有些委屈你跟暄哥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佛诞日在即，京都上下的夫人们都要去报国寺上香，供奉香油钱，咱们侯府内囊空虚，再丢不起外头的脸面了。”
“今日让你来，也是为了这佛诞日的事情，你好生收拾收拾，等过几日，跟我一道去报国寺上香，到时候我们会在报国寺清修几日。”
萧鹊对报国寺倒是了解，萧家尚未出事之前，她经常跟着自己的父亲去报国寺为山脚下的百姓义诊，有时耽搁，便在报国寺的客院内休憩。
因当时常常蒙面，萧鹊倒不怕被报国寺的师傅们认出来。
但眼下正是她学习的关键时候，况且她若是不在府中，对盛暄虎视眈眈的槐花万一做出什么，可怎么办？
萧鹊扫了一眼槐花：“母亲也莫要厚此薄彼，大嫂要留在府中执掌中馈，脱不开身，但槐姨娘却方便得很。”
“那报国寺极灵，不如让姨娘也跟去，正好为大哥祈福，也能保障大哥仕途一帆风顺。”
白氏原本不大想答应，但提及盛家大郎的仕途，她难以避免地动摇起来。
槐花重重扯了一下白氏的衣袖：“太太，要是奴婢过去的话，那件事可怎么办？”
白氏一瞬间醒悟过来：“你大哥如今对槐花正喜爱，一刻也离不开，还是不带她去。”
萧鹊明了：看来她们二人还真有些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