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为我治好双腿?”
差点将萧鹊脑袋割下的刀锋随着镇北侯世子出声而停住并撤离,带出一片血花。
萧鹊用手帕匆匆为自己包扎伤口,她捂着脖颈,尚且没从死里逃生的惊慌中回神,以至于嗓音都在发颤:“当年世子受伤,应当未曾伤及经脉。”
“只要未曾断了脚筋,我便一定有法子帮助世子,世子愿意配合,我一定能为世子治好双腿。。”
萧鹊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
她目光澄澈殷切,与盛暄视线相接时,盛暄骤然一怔。
他这才注意到眼前少女过分苍白的脸色与额角沁出的细汗。
……这女子在之前就受了伤吗?
盛暄不大自在地挪开目光:“你似乎还有伤在身,等你养好伤再提此事。”
萧鹊愣住,心底涌起些许暖意,正待开口道谢,却被盛暄打断。
“我已等了许多年,也不在乎再等几日。”
“但一年之内,你若是治不好,便是死路一条。”
短短几字犹如隆冬冷水般将萧鹊心底火苗扑灭。
只剩死灰。
盛暄未再多留,径直离去。
新房门扉闭合,屋中只剩萧鹊,她忍着痛楚止血,瘫坐在地上,两日之内,大起大落。
她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父亲。
萧鹊双眼水汽涌动,迅速模糊了视线。
只因因陛下一句治不好便要陪葬的话,自己的父亲便流放北荒。
如今情景与父亲所受,分外相似,萧鹊难免触景生情,呜咽出声。
贵妃自幼从娘胎里带出的不足,这么多年,多少名医圣手都铩羽而归。
陛下不是不知其中困难,却一语便定了他们萧家众人的生死。
啜泣声飘荡,尽数被尚未走远的盛暄听闻。
“贵妃所得症候本就是打娘胎中所带,多年来无人能治……”
“爹……若不是你拼命救治,贵妃如今早已玉殒香消,陛下却因贵妃不能康复如初而治罪……”
“难不成医者的性命便不是命吗!这世上哪怕是极小的风寒也有殒命之险,为何非要拉医者陪葬!”
因贵妃而被开罪的医者这么多年来不在少数,但最近被牵连的便只有……
盛暄摩挲着轮椅上的荼蘼纹,若有所思:她是萧家的女孩?
为何从犯人成了威武将军府用作替嫁的棋子?
他抿了一下唇瓣:“逐星,去查查看,今日太医院院判妻女出城流放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暗处有人影一闪而过。
而屋内,萧鹊哭罢,胡乱抹了一把脸卸下脂粉,便上床歇息。
眼下还不到她垂头丧气的时候,爹娘族人能否得救,便只看她能否治好盛暄。
这一夜,因家中巨变与几番生死徘徊,萧鹊睡得极不安稳。
故而次日起身去向盛家长辈问安时,萧鹊眼下乌青重得连脂粉都遮盖不住。
加之她昨晚睡前哭过,眼皮又酸又胀。
来请安的路上,盛暄与萧鹊细细说过如今镇北侯府的人口。
盛暄乃是如今镇北侯唯一嫡子,却也只是幺子,上头统共还有四个庶出兄长,余下几个兄嫂分府别住,唯有长兄与长嫂周氏留在侯府。
临抵达前,盛暄撂下话:“她们都见过威武将军府的姑娘,知道你是个冒牌货。”
“也势必会想法子把你掀翻来向威武将军府索要好处。”
“但我不会帮你,若是连在后宅里站稳脚跟的本事都没有。”
“你也犯不着替我治腿。”
按部就班吃过新妇茶落座后,便有个二十刚出头,面容艳丽的妇人娇笑道:“暄哥伤了腿,昨晚是不能圆房的。”
“弟妹哭成这样,难不成是对这桩婚事不满?”
“话又说回来,咱们家与威武将军府定的亲事,是与他家的姑娘成亲,我曾去威武将军府走动,他家几个小娘子都熟悉。”
“为何见弟妹却眼生,难不成弟妹并非威武将军府之人。”
果然来了!
萧鹊心头一凛。
眼下开口的这位,便是盛暄的大嫂:周氏。
萧鹊飞快看了眼盛暄。
这人冷性,那张多情面孔犹如春冰般。
摆明不打算开口。
萧鹊知道,若是能度过今日,她就能赢取盛暄的帮扶。
她看向周氏,神情冷静:“大嫂的意思是,威武将军府抗旨不遵,将冒牌货送来镇北侯府替嫁?”
“我只是个庶女,威武将军府规矩严,庶女是不得登堂入室同客人会面的,大嫂未曾见过我,也是正常,但我确实是威武将军府出身的姑娘。”
“大嫂若是不信,大可去我父面前对峙,不过今日大嫂若是做下这决定,便是对我不尊重,更是藐视圣人。”
萧鹊的目光又转向高坐上首,自己名义上的婆婆,盛暄的继母,白氏。
这白氏乃是外室扶正,当年在入府之前便生下盛暄的几个庶出兄长。
后来东窗事发,入府作妾,却又仗着老侯爷宠爱,在盛暄生母怀着盛暄时生生逼得盛暄生母难产而亡,留下盛暄一人。
那白氏当年应当是想让盛暄生母一尸两命,谁知盛暄却顽强存活,这么多年,白氏视盛暄如眼中钉,恨不得将盛暄扒皮拆骨。
只因盛暄年幼,却偏生站着嫡出身份成了世子,她那几个庶出却年长的孩子只能分到些田产地铺。
且盛暄从十岁起便跟着镇北侯在军中历练,年纪轻轻便军功赫赫。
而白氏所生的那几个男孩似乎尽是平庸之辈,与盛暄天差地别。
如今盛暄受伤落难,白氏自然要抓紧机会落井下石。
周氏敢挑衅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世子正妻,仰仗着无非就是白氏与盛暄不对付,故意为难盛暄来讨好白氏。
萧鹊心念转动间理清利害关系,语气便愈发强硬。
“母亲,您索性做个见证,今日我便要提前带着大嫂回门去见我父母,好让大嫂问问,威武将军府出嫁的姑娘,究竟是不是威武将军府的血脉!”
说这话时,萧鹊掌心因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滑腻至极。
她在赌,赌威武将军府就算当面对质也会帮她瞒住身份。
毕竟替嫁这件事她跟威武将军府都不想被戳破
她也在赌博!
白氏不喜盛暄。
自己不是嫡女,正中白氏下怀,若是任由盛暄攀上威武将军府嫡出,难保不会倚仗岳父东山再起,这不是白氏愿意看见的。
故而白氏应当也不愿意任由周氏将嫡女换回。
白氏笑容有瞬间僵硬,眸光微闪,权衡片刻后,她剐了周氏一眼:“你大嫂在娘家时被她母亲惯坏了,嘴上没个遮拦,你莫要放在心上。”
萧鹊将白氏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当即乘胜追击。
“我也不想为难大嫂,只是我今日双眼红肿,并非难过,而是欢喜。”
萧鹊语出惊人:“母亲与大嫂大概不知道,我待字闺中时,便倾心于世子!”
“能嫁给世子,是我求之不得的好婚事,此生所愿,唯有与世子白头偕老!”
“大嫂如此质疑,实乃挑拨离间!”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盛暄更是端不住那张冷脸,惊愕万分地看向萧鹊,如玉耳垂鲜红欲滴。
这信口雌黄的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