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刺史府内,韩芳靠在椅背上,一夜未眠,
有关于韩荆州之事,始终萦绕在他心头,难以消愁。
他想不通,一个原本乖巧听话的孩子,为何会变成今日的模样。
一个月内,太多的人找上刺史府,目的都是为了寻找您失去踪迹的亲友。
而这些人,无不是与韩荆州相见之后,才销声匿迹。
身为一方父母官,韩芳很能体会这种失去亲友的痛苦。
只是,他也是一名父亲,为儿子挡下这种麻烦,是他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父亲大人似乎很是忧虑。”
韩荆州的身形缓缓出现,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韩芳神情一滞,继而转变为欣悦。
“你没事就好。”
“哦?我为何会有事?该不会,父亲大人差人拿我了吧?”
“我没想到,你的疑心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连我也开始怀疑。”
韩荆州笑道,“这世上,唯一信得过的人,只有自己。即便是至亲血肉,也有背叛之时。”
韩芳心中凄楚,“你之前没有给我准确的答案,今日,为父想知道。”
“哦?孩儿记性差,不知道父亲大人指的是哪件事。”
“好,那为父直言了。那些拜见你的年轻天骄,是否被你所杀?”
韩芳站起身来,脸上已有怒容。
岂料,韩荆州却是十分淡然平静,“知道吗,父亲大人,从你那日问我开始,我就知道一点,你迟早有一天会背叛我。”
“我如何背叛了你?为了帮你挡下寻仇之人,为父一方刺史,低声下气,左右逢源。这在你看来,是背叛吗?”
“寻仇之人?在你眼中,儿子已经是罄竹难书的罪人了对吧?”
“我太了解你了。你若是直接否认,我也不会有任何疑虑。但你,第一次选择了回避。”
韩荆州道:“我在想,你会不会无条件得站在我这边,无论我是仙还是魔,是正还是邪。”
韩芳掩面而泣,话已至此,多余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那些失踪的天骄,绝对与韩荆州脱不了干系。
“我以为,你会是守护一方百姓的官员。后来,你踏足修真,我也默许。可是,我万万想不到,想不到你会变成这种残忍暴虐的修士。”
“哦?残忍暴虐?父亲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哈……”
韩荆州仰天而笑,目光逐渐阴狠。
“是啊,孩儿就是这样阴险毒辣的人,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父亲大人对于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你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
韩芳声泪俱下,哪怕心中已然能够确定凶手就是儿子,自己也能为他开脱。
可是韩荆州亲口承认,无疑摧毁了他心中最后的防线。
“呵呵,父亲,你太优柔寡断了,根本不了解修真界的残酷无情。”
韩荆州似乎在为自己辩解,又好像只是阐述自己的观点。
韩芳掩面道:“我就知道,当初让你踏足修真界,就是一个错误。让你学习道法,就是错误的开始。”
“孩儿却并不那么觉得,反倒是,孩儿唯一感谢父亲的地方。”
“你……”
韩芳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大人可知,第一个拜见我的修士,是为何而来?“
韩芳赶忙凝神细听,只有了解他为何变成今日的模样,才可能劝说他迷途知返。
“为父想听你的理由。”
韩荆州熟络的坐下,“第一个找到我的人,是五皇子。”
“牧宗言!!!”
“不错,他告诉孩儿,凭什么要嫡长子继承大统,难道一事无成,也要登临九五至尊吗?凭什么他身为五皇子,就要让位。”
“但三皇子牧宗明、八皇子穆宗贤,也并不是顺位继承人,他们依然有成为人皇的可能。一切,还是要靠自己的才能。“
韩芳试图反驳。
韩荆州道:“是啊,这也是孩儿的想法。凭什么一定要牧家才能成为人皇?凭什么我一个荆州刺史的儿子,就要世代称臣?”
“你……何出此无君无义之言?”
“无君无义?父亲屈膝了一辈子,见到人皇下跪都理所当然。偏偏,孩儿入了修真。让我在官阶高低上,对着上位者卑躬屈膝,孩儿受够了这样的屈辱。”
韩芳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终究,是踏足修真的原因。
原本仁义礼智信,忠君爱国的思想,在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之后,开始崩解。
“之后呢?你又为何杀害那些天骄?”韩芳问道。
“他们咎由自取。”
韩荆州冷然道:“我本以为,他们只是找我切磋印证,但实际上,他们来到目的,无外乎踏着我的名号,成就自己的威望。”
“这……唉!”
“还有第二种人,他们觉得我的修为境界,来自于法宝,丹药,机缘。曾经设计诱骗孩儿出去,想要谋杀于我。”
韩芳老泪纵横,“这些事,你从来不曾对我说过。”
韩荆州有了些情绪波动,“说了,除了让你担忧,你能帮我解决一点吗?”
“我……”
“你不能,也不敢,你一辈子谨小慎微,就想保着这顶官帽子。”
“因为父亲觉得,这样才能保护好你。”
“不必了,我的路,我会自己走,不用你来操心,也不用你来忧虑。”
“可是,你已经杀了太多的人,惹了太多的麻烦。”
“无妨,我的名望,足以让其他人相信我。”
“但总有尽头的,这一个月内,已经有太多人,将矛头指向了你。”
韩荆州道:“所以,我回来了,就是为了彻底解决此事。”
韩芳忙道:“好,我儿有承担的气魄,为父与你一起面对,一起承担。无论他们要怎么处置你,为父都愿意代你受罚。”
“哈哈哈哈……父亲啊父亲,你还是小瞧了我。我所谓的解决,并不是承认自己的罪行。而是……”
“而是什么?”
“有人可以替我担下这份罪责。”
“谁?”
“宁修远。”
韩芳跌坐在椅子上,浑身没有一丝气力。
终究,终究是无可挽回了。韩荆州的心性,已经彻底坠入魔道,再难拉回来。
“父亲大人应该知道宁修远的下落吧?”
韩荆州靠近韩芳,修士的神通没有动用,但是那种气势,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我,不知。”
韩芳摇头否认。
“唉,我本以为,无论孩儿做了什么,父亲都会站在孩儿这一边。可是之前的质问,让孩儿寒心了。我又以为,父亲会不顾一切得帮助孩儿,可是父亲的答案,让孩儿彻底失望。”
淡淡的灵力流转,封住了韩芳的身体。
“那么,父亲就在这里好生歇息吧,待孩儿处理完所有的事情,自会帮父亲解开。”
韩芳动弹不得,但面容焦灼,语气急迫。
“我儿,切莫一错再错。“
“当一个人强大到极致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是,你不是宁修远的对手。宁修远,不是那些普通的修士。”
“呵呵,在父亲眼里,我永远是个没用的小孩子啊。也罢,今日之后,父亲自会知道我的手段。”
韩荆州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里。
同时,在荆州最北的陵阳郡,宁修远停下了脚步。
他遵守规矩,没有再动用飞剑赶路。
韩芳也说了,八贤王的婚礼,还有半月之久,这让宁修远稍微放下心来。
只不过,身后的修士气息完全不加遮掩,宁修远若是不显露修为,便是屈膝下跪的结局。
不会受伤,但是屈辱。
这是修士镇压凡人最常用的手段,灵魂深处的战栗,足以让凡人抬不起头。
在陵阳郡街道中,唯有宁修远挺身而立,不为所动。
武圣茯苓道:“宁道友,我家少城主有请。”
“哦?”世人只道,想要见一面韩荆州,是千载难逢。不成想,韩荆州竟是要主动见我吗?“
宁修远淡然道。
那茯苓似乎也不知道具体缘由,反而带着欣悦道,“是啊,宁道友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毕竟都是别人求见少城主,能让少城主主动邀约,实属罕见。”
宁修远与韩芳对谈之后,联系中州发生的事情,自然能够明白,这个韩荆州绝非善类,邀请自己一见,也必有阴谋算计。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无论是周姓老人的嘱托,还是探明真相,他都必须前往。
“既然如此,茯苓道友请带路吧。”
就在荆州郡即将爆发冲突之时,阴阳无极剑阁内,阁主闭目打坐,似乎不问世事。、
“阁主,将仙剑交给韩荆州,真的不会出事吗?”
一名武圣长老有些忧虑。
“如果十方长老觉得不妥,可以挤掉我阁主的位置,就可以决定仙剑的归属了。”
“阁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韩荆州所为,已经违背修真界的准则。如果让他拿着仙剑,岂不是……”
“你是想说天下大乱吗?十方长老,你有没有觉得,中州皇朝在,始终是一个约束。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法则。但如今,却是压抑本性。”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