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了。
就在演武场中，宁修远睁开的瞬间，天剑峰上落下的树叶，在他面前滑落。
没有接触地面，而是化作无数细碎的尘埃，在风中消弭。
武徒可发剑气，武宗可施剑光。但无论是何种境界，都需要灵力加持，都需要术法依存。
仅仅是彼此对峙，两人之间就充满了刀光剑影，连一片树叶也不能幸免。
看似平和的对决，在两人开口问候的同时，就已经展开对激烈的剑道之争。
“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
宁修远自修行剑尊之道后，已经很少再领会横剑道之招。
今日在这演武场上，悠关仙剑归属的决斗中，他却是率先使用横剑道之招。
“横剑，初式！”
宁修远并指成剑，剑气自发，环于周身。
横剑道，并不追求招式的华丽，也没有过多的繁琐动作。
要么一击致命，要么固守无虞。
毙敌之机，稍纵即逝。
剑指在眼前划过，眸光开合，犹如长剑出鞘。
天色乍明，雷霆惊响。
有一剑横空，绵延东西。
“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
同样的少年天才，截然不同的剑道领悟。
宋玉并指成剑，竖于眉心。
天庭之中，宛若裂开缝隙，有剑光牵引四周风云。
一者横，连接东西。
一者纵，通达天地。
两道剑光，两大剑式，在两人对视刹那，轰然交接。
横剑拦腰，纵剑劈面。
宁修远惊诧之余，后退半步。
宋玉惊讶之外，退后三步。
第一式，只能说是试探，两人还未动用全力。
但演武场上，一片哗然。
天剑峰上的剑道感悟，铭刻于内心，日后需要好好研习。
但是纵横剑决，数十年一次，乃纵横两大剑道魁首之招，轻易不可得见。
能够见证这种天骄之局，才是对修行的最大助益。
“横剑道初式，竟然有这样的威力吗？宋玉师兄也不由得后退？”
“纵剑道初式也不遑多让，修远师兄也有力屈之像。”
“究竟是剑道弱，还是我们本身弱呢？”
“这种事，没人能有定论。但是，你们没有发现吗？无论是修远师兄，还是宋玉师兄，他们两人皆没有动用飞剑。”
“是啊，这倒是十分奇怪。既然是剑修，怎么会没有佩剑呢？”
“招式的确是剑招，却不仰仗上品灵器，难道这就是天才与我们的区别？”
“不，上品灵器本身拥有对术法招数的加成效用。如果刚刚两位师兄都动用了飞剑，只怕演武场也无法承受那种力量。“
“看来，两位师兄都是在准备最后动用灵器了。”
“对了，我听说修远师兄的佩剑，是掌门亲自赐予，名曰碧霄。今日应该有幸见到了。”
“宋玉师兄扶风剑也不遑多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对两人剑道的称赞。
宁修远睁开双眼，“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第一招，是我抓住攻击机会，占据微弱上风。”
宋玉对此没有否认，也并不认为宁修远是在夸耀自己。
“纵剑攻于势，需要积累剑势，形成最无懈可击的一剑。所以，宁师兄要千万小心。久战，只会对你不利。”
“技虽有穷，也可随势而变。”
“哦？宁师兄果然非常人也。只不过，想要跟随纵剑道的剑势变化，对剑道天赋的要求极高。”
“如果，在我们决战之前，我就已经对纵剑道了若指掌了呢？”
宁修远的话，只让宋玉一人听到。
若是其他弟子听闻，一定大呼妖孽。
毕竟，纵横两大剑道，每一种都极为深奥，难以领会。
宁修远竟说对纵剑道了若指掌，除非他是在横剑道上已达极致，才会研习纵剑道。
“如果是别人，师弟绝不相信。但若是宁师兄，师弟绝不会怀疑。”
宋玉如实答道。
“对术法的提前感知，是横剑道强大的原因所在。知其必败，攻其必弱，如此必胜也。这是你我之间，无论什么境界差别，我都有信心打败你的底气。”
“是啊，以宁师兄的天赋，我绝不怀疑此点。”
“那么，第二招，再试剑上高低。”
“如师兄所愿。”
宁修远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缓慢划过身前。
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中荡漾出一层涟漪，缓缓向着前方涌去。
看似缓慢，祥和，没有任何杀伤之力。
然而攻之于无形，伤人于无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但同时，水利，穿万物而非难。
“横剑道二式！！！”
有弟子惊呼出声。
“这怎么可能？”
“发生了什么？横剑道二式有何玄妙？”
“横剑道二式，其实本身只是普通的术法，绝对达不到仙品的程度。”
“可是，如果如果这层层涟漪，并没有向前涌动，而是在不断累积，直到最后爆发会如何？”
“等一下，这不是我纵剑道二式的剑势积累吗？修远师兄他……”
“修远师兄也许无法施展纵剑道剑招，但是完全悟透了剑招原理。再以横剑道攻其弱的技巧，这……宋玉师兄，危矣。”
“横剑道二式，只是让弟子领悟，如何让自己的剑气剑光，更大范围，更强威力的散发出去。而纵剑道二式，则是教导弟子寻求剑势的不断累积，直到最后猛然爆发。”
“融合两种剑道的长处，修远师兄此刻使用的横剑道二式，酿成的不仅是涟漪。那是拥有决堤之力的，山洪，浪潮，惊涛。”
“天哪，这太可怕了。我有一种感觉，哪怕修远师兄只是最粗浅的武者境界，他使用的此招，我应该也接不下。”
“自信点，把应该去掉。你绝对接不下。这是完全能够越境对敌的剑招。我看不清修远师兄的境界。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一剑，非武宗，不，非武圣不能接下。”
“啊？这么强吗？这只是最粗浅的横剑道剑招啊。”
“不懂剑中至理，你如何能明白修远师兄的强大？”
“怕不是你们横剑道在夸大其词吧。”
“哈，真假，自然有事实来证明。”
演武场中，宁修远第二招出手，横剑之技，纵剑之势，竟是完美融会贯通，形成无双至极的一剑。
仅仅是远远观望，都能感受到锐利剑意。
宁修远并没有纵剑道剑谱，也不会纵剑道剑招。
但是，融合两大剑道的优点，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横剑道剑招，却是天才的基本操作。
这也是宁修远首次在外人面前施展这种剑招。
看似平静的水面，并不是涟漪荡漾，而是一层一层，一环一环的波纹，从宁修远体内不断涌出。
然后全数凝聚在一起，只待最终横斩而出的命令。
“纵剑道之招，极为玄妙，我将之融会贯通之后，改良了横剑道二式。”
宁修远淡然说道。
宋玉的面色并不是面对危险的紧张，而是一种兴奋，一种欣喜，一种得到满足的愉悦。
“宁师兄的可怕，师弟见识到了。不过师弟剑招，也未尝不利啊。”
宋玉说着，内心剑痕再度迸射剑光，一化万千，层层铺叠。
就像是一木生长，而后郁郁森森，行成浩渺无尽的参天林野。
道道剑光，绽放炫目光彩，宛若把日阳光热尽数吸纳，要在最强盛之时爆发而出。
“这，这是，纵剑之势，融合横剑之利。而且，是每一道剑光，皆可成杀机。”
“纵剑攻于势，但很多时候会造成力量的分散。难以行成最强大的杀伤力。”
“宋玉师兄这一招，却完全逆转了纵剑道的弱点，结合了横剑之技。哪怕是最边缘的剑光，也有超越本身境界的强势一击。真正做到了势与技合，实与利合的无上之道。”
“这怎么可能呢？一个纵剑道魁首，能够掌握横剑道精髓？”
“修远师兄也一样啊！”
“不愧是我派天骄，纵横魁首皆有如此天赋根骨。我纵横剑派，大兴啊！”
除了为各自剑道争论之外，也有心系纵横剑派之人。
不论旁人如何评说，演武场中，宁修远宋玉之决已到关键时刻。
涟漪横推向前，林木竖劈下落。
两大剑道之奥妙，在最粗浅的剑招之中，完美迸发。
木碎如屑，水乱如雨。
整个天剑峰，在这场纵横剑决中，迎来最绮丽的景象。
待尘埃落定，场中的两人各自飘然而立。
黑白衣衫，宛若景象对称。
纵横剑道，仿若太极两仪。
第二招，尽显两人在剑道上的绝代天赋，不仅自身剑道出神入化，更是能够掌握另外剑道精髓。
如此天资，妖孽都无法形容出来。
迎风而立的两人，目光中是惊喜，也是赞许。也是对最强对手的敬重。
“两人在剑道上的天赋，几乎不相上下。想要分出胜负，看来只有从其他招式入手了。”
皇甫传奇点评道。
“短时间内的确很难有结果。掌门以为，胜负的关键在哪里？”
胡玉连问道。
“也许，只有脱胎于纵横剑道，又开创出自己的剑招，才能有高低之分了。”
李延年笑而不语，他能感觉到，两人展示出的实力，不足十之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