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县城头,看着城脚下那愈来愈多的流匪退去,每一个士卒的脸上都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他们本就抱着死志来守城的,就算把命丢了,但只要守住了城,妻儿老小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却没想到变故突生,这些流匪后方起火,眼下更是退去,让他们如何能不喜。
“不要耽搁,立即整备,流匪不知何时又会前来叩城,抓紧一切时间休整!”
身后,副巡检的训话大声传来,警醒了这些士卒心中的侥幸之意。
看到这些士卒脸上露出的轻松之色,副巡检面容依旧紧绷。
他当然知道这些士卒能在前线浴血杀敌,便是因为心中有一口气吊着。
若是这口气没了,顷刻间防线便会让流匪击溃。
眼下这些流匪后方起火不得不退,还真的让这些士卒长舒了一口气,此非好事。
更何况,若这些都是流匪的计策呢?
想到这里,副巡检抬眼望向远方山坡上那尘土飞扬的乱状,心中惊疑不定。
与此同时,城门楼中,黄巡检站在高台上往四处瞭望后,才转身回到楼中,来到郑巡按身旁拱手道。
“启禀巡按大人,依标下所见,流匪确实是退却了。”
“而且退走的阵容慌乱,毫无章法,不似计谋。”
郑巡按闻言点了点头,将倒扎在地上的长剑抽出归鞘:“此番能击退流匪,护住舵县,黄巡检劳苦功高。”
黄巡检闻言,顿时摇了摇头,连道不敢:“大人过誉了,这全赖将士用命,他们才是舵县转危为安之根本。”
看到黄巡检没有居功自邀,郑巡按眼中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然而就在此刻,又一士卒步履匆匆地跑进城门楼中,抬手指向外面惊慌道:“大人,又有一股人马快抵城门下了!”
“什么!流匪又攻上来了不成!”
黄巡检面色一紧,按刀起身就要前出督战。
“装备精良,步骑皆有,不知是否流匪。”
那士卒再报道。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是匪是援,我等出去一看便知!”
在气氛凝滞之时,郑巡按率先大步朝外面走去。
黄巡检等人闻言,也是紧紧地跟上。
他们刚一走出城门楼,副巡检便走上瞭望台禀报道:“巡按大人,那群人马已至城楼下,但不曾攻城,不似流匪。”
“且人数不多,不过百余人。”
郑巡按点了点头,大步来到城垛上往下看,眉峰深深的皱了起来。
“此为濂化府附郭县,牡县守备的装饰!”
左右之人听闻,届时面露喜色:“果真是府城派人前来解围了!”
郑巡按闻言,不置可否。
毕竟黄巡检等人资格太低,根本就无从得知自己这位八府巡按与濂化府衙的矛盾已经是势同水火。
可以说这些那府衙中的人巴不得自己身陷流匪之中,又怎么会派人前来解围,不落进下石便不错了。
郑巡按想罢,便将视线落在了城脚下那为首的一员小将,眉峰微皱。
此人他也觉得眼生,故而大声喝道:“城下来者何人!”
半晌后,为首的那名小将把手中长矛倒插地上,朝着上方的郑巡按拱手道。
“下官未名府桂枝县衙典史,肖重!”
“奉牡县吴知县之命,领前解舵县匪患,护持监察御史郑巡按之安危!”
郑巡按闻言,眉峰微挑:“竟是他!”
劫商大案点了一名典史为钦探之事可为满朝皆知,郑巡按自然也听过肖重的盛名。
只是他却不知肖重为何会从未名府前来濂化府。
城头上的其余人听闻肖重的话语皆是面容微动,多了几分打量的意思。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刚才搅得流匪后方起火,甚至是冲杀流匪中军营帐的,竟是眼前这区区一百多号人马,果真骁勇!
一旁的黄巡检低声道:“大人,这群人来历不明。”
“仅仅听他们的一面之词恐不能轻信。”
郑巡按摇了摇头:“牡县的吴知县我是知道的,正直之人。”
“若是府衙派来的,自是不可轻信,但若是吴知县派来的,你我大可放心。”
说罢,郑巡按便朝旁边吩咐道:“开城门,免得失了礼数。”
黄巡检闻言,顿露捉急之色:“大人三思啊!”
郑巡按眉峰更皱:“不必惊弓之鸟,方才若非这肖典史领兵解围。”
“你我距离成流匪的刀下亡魂也不远了,何必瞻前顾后。”
听闻郑巡按这番大度的话语,黄巡检脸上顿露几分羞愧之色,连连点头道:“是!”
很快,堆堵在城门后方的重物都被挪开,又再打开城门上的数重铁锁后,尘封了数日的城门才嘎吱一声幡然敞开。
黄巡检摁刀前出,脸上依旧是带有些许的警惕之色。
他上下打量肖重等人,看着他们外甲上那尚且还在滴淌的鲜血以及浓浓的肃杀之气,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就算这只有百余人,但若在城中发难,恐怕也是大灾。
“他们这是斩了多少流匪?”
隔着数丈黄巡检都能闻到从他们身上那扑面而来的血腥,不由得动容。
想到此处,他僵硬地朝着旁边侧了侧身子,露出大门道:“肖典史请入,郑巡按已在城中。”
肖重点了点头,朝着身后的众人道:“原地休整。”
说罢,他便点了点余如和老王二人同他一齐走马进入城中。
黄巡检见状,眉峰微皱道:“肖典史不必如此,这些位壮士也可尽入城中。”
肖重笑了笑:“还是先见过郑巡按吧,以免城中人心浮动。”
黄巡检闻言不由得一愕,旋即露出了钦佩之色,拱了拱手:“请。”
三人在黄巡检的带领下入了城中,肖重便见到一人身着蓝色官袍立于其中。
身姿笔挺,风骨彰显,一双眼睛清明而锐利地打量肖重。
肖重心头一凛,立即翻身下马朝前走了几步后拱手道:“下官肖重,见过郑巡按。”
郑巡按上前扶住肖重的手臂,郑重道:“肖典史挽救舵县百姓安危,居功甚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