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吴忠宪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肖重的衣襟。
肖重慢条斯理的正了正衣襟，旋即探头在吴忠宪的耳畔轻声道：“他是为了救你而死！”
“而他们不得不犯下劫商案的缘由之一，不无没有大户对军户的打压！”
嘭！
吴忠宪再也站不住脚，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已是泪流满面。
肖重俯视着他，眼神中多有几分复杂。
毕竟刚才他的话语中是真假皆有，只有他才清楚，吴大勋给出的信息也不多。
而且他也很清楚，劫商案后面的缘由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土地兼并的刺激。
吴大勋临终遗言所指的那个卫所在其中参与了什么角色肖重同样不知。
但是既然吴大勋托孤给他了，这吴忠宪他要怎么收服，怎么用，自然由他来抓住。
显然，他这一番经过粉饰，添油加醋的话语已经击溃了吴忠宪的心理防线。
虽然吴忠宪比之吴大勋更为壮实，如同一头人立而起的蛮牛一般。
但终究不是吴大勋那种在边境上厮杀过的军汉，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户罢了。
在大夏的条律中，每一家军户都需至少一人成为士卒，而吴家奉召成为士卒的便是吴大勋。
但显然，这吴忠宪固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但在吴大勋的隐瞒下，他只是心存疑虑，并不知晓更多。
而肖重如今的话语却直接坐实了他心中的疑惑，令得他不得不信，方会如此崩溃。
良久，吴忠宪才缓缓从两腿之间抬头，面色悲愤道：“你来告知吴某此事，意欲何为。”
吴忠宪虽然没成为士卒，但也由此比吴大勋多念几年书，故而也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
“吴大勋临死前将你托付于本典史，除了让本典史关照一番你以外，不无没有让你随本典史做事，一同彻查劫商案根由的想法。”
肖重道：“眼下这有两封信函，需要你即刻出发，连夜加急送至范家以及桂枝县县衙。”
“送到了桂枝县县衙后，便告知陈县丞，他会留你在县衙中，日后便在本典史麾下用命。”
肖重说罢，招了招手，身后的余如立即从怀中掏出两封信函，一红一黑。
肖重接过信函垂在吴忠宪面前，淡然道：“是要假装当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缩头乌龟。”
“还是要继承令兄遗志，由你选择。”
吴忠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封信函，半晌后才深深的吸一口冷气，伸手将其接过。
“既然我吴家只剩我一人，那便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吴忠宪单手撑地站了起来，胸脯剧烈的起伏，似乎刚刚经历了天人交战，面露决绝之色。
“各县大户不当日子，侵吞了我临海所上下的所有田地。”
“若非如此，劫商惨案也不会发生。”
说罢，吴忠宪深深地看了一眼肖重：“吴某不是为你办事，而是为公义办事！”
“若是让吴某知道你也与那些没良心的狗官一样，那你的项上人头也必有我取之！”
肖重直面吴忠宪那森寒的双目，毫不畏惧地笑道：“好说。”
“我们已在临海所往北四里处的官道上拴了一匹快马，至于如何混出所外，便是你的本事了。”
肖重说罢，也不管吴忠宪会作何反应，直接背手离去。
他知道他来到这里私见吴忠宪的事很快就会传到百户府去。
毕竟这临海所是他们的地盘，上下经营多年，耳目众多。
故而不能再耽搁吴忠宪的时间，免得那些人起疑事情就难办了。
看着肖重果断离去的背影，吴忠宪的面色同样复杂。
从一开始的恨不得一手掐死肖重，到如今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听从肖重的差遣，这种如同云泥之别的境遇令得他无所适从。
但如今他心知自己已经没时间再耽搁下去，顿时将两封信函收入怀中，带了些银两后速速锁门离去。
另一边，肖重和余如大摇大摆地走在临海所的街道上。
顶着许多人各异的目光毫不畏惧的闲庭信步。
其中有敌视，狐疑，杀意，但这些都是肖重想要的。
作为临海所今日最备受瞩目的人，他在哪里，所有人的目光便在哪里。
而吴忠宪才更有机会混迹出去。
“典史大人就这么确定那吴忠宪会如我们所愿？”
余如低声在肖重耳畔问道，对于刚才吴忠宪还一心要打杀肖重，转眼却甘愿为肖重办事这种事情心存疑虑。
肖重摇了摇头：“无论他送不送的出去都不重要，本典史就是想看看他是否能明辨是非罢了。”
“若他心存良知，必然会不惜一试。”
“倘若没有，也无妨，这临海所上下可不仅仅有百户府的耳目。”
“那些大户侵吞了临海所这么多田地，岂会不留后手？”
余如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不无佩服地对肖重沉声恭维道：“大人英明。”
“这一记借刀杀人乃是真正的阳谋！”
说话间，两人便已回到了众多捕快收拾出来休息的地方。
肖重没有回到百户所收拾出来的厢房，毕竟已经夜深。
若百户府那群人脑子抽了，真的想当晚将他干掉可就危险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肖重依然不想冒这个险。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待到临海所的士卒，军户人家走出家门的时候。
便已发现肖重等人已然披甲备鞍，随时可出发。
而在前方，罗总旗也是挎刀而来，将一人引到了肖重面前。
“肖典史，这位便是我临海所对濂化府地界最熟的，用他为向导，必然能让诸位在濂化府畅行无阻，起码也能避开流匪。”
罗总旗带来的人年纪三十左右，一脸的络腮胡子，虽然不壮实，但眼中却散着狡诈的精光，显然不是什么老实人。
不过肖重也没有拒绝，而是拱手笑道：“卢百户一番好意，那肖某便却之不恭了。”
罗总旗皮笑肉不笑道：“我等还安排了人马将诸位护送到府界，以防万一。”
“这边不用了。”
肖重打断道，直接翻身上马：“有此向导，必保无恙。”
罗总旗眼中露出一抹寒光，点头道：“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