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用了。”
余如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明白这些火铳彻底烂到了极点。
以他多年当差的眼光而言,所说的话自然是有信服力的。
“大人,此行凶险难当,若无火铳压阵,仅凭我们三十号人马,恐怕力有未逮。”
余如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肖重同样面色微沉,这衙内武备松弛的程度还是有些超乎了他的想象。
看来这看守武库的衙役们也就是想方设法,用那摆在外面的精炼长矛来糊弄上官。
上面的同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双方得过且过。
黄锒更是惊怒,眼下人是他找来的,若是不给足够的武备便遣去濂化府那等穷山恶水之地,这可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混账!本捕头一定会详实上报县丞大人,将你入狱问罪!”
黄锒如同一头盛怒的雄狮,恶狠狠的咆哮道。
没有人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毕竟仅仅是武备松弛这一条大罪,起码能关好几年。
那首役一听闻,顿时两腿一软,若非黄锒提着他几乎就要瘫在地上了。
若是真的将事情抖了出去,不仅是他,就算是武库里面的所有人也要立刻跟着完蛋!
“各位大人饶命啊!小的还有话要讲!”
到了这般紧要关头,这首役也是面色变换几次后不得不开口道。
听闻此言,站在那边的肖重目光微亮,负手走了过来。
“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若是能建言献策,难保不会放你一马。”
那首役闻言,立即如同绝处逢生一般,直接趴在地上重重的叩首:“谢大人恩典!”
“只是此处人多眼杂。”
那首役似有顾忌,看了看左右满满当当的衙役,面露迟疑之色。
肖重见状便向黄锒点头示意,黄锒立即会意。
“弟兄们且随我到外面候着。”
在黄锒的带领下,一群面露忿忿之色的捕快这才转身出去。
待到火铳房中还剩余肖重二人,那首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面露决绝之色。
“小的启禀肖大人,每年上头拨下来维持武备的银子,实则都被方主簿截了去。”
肖重闻言,顿露果然的神色。
朝廷拨下来整备武库的银子是要通过府衙下调各县衙的。
虽然武库归典史执掌,但整备的银钱却要在方主簿的手上走一遭。
唯有,也仅有方主簿有能力截了去,毕竟他身后还有府衙的关系。
“不仅是银钱,方主簿还将武库中不少的武备兵器都倒卖给其余各县衙门,以此充数。”
“竟有此事!你可莫要胡乱攀咬,否则死罪难逃!”
肖重面色更紧几分,他原以为方主簿仅仅是截钱入袋,没想到竟还敢倒卖武备。
真是什么掉脑袋的事情都有胆子做啊!
“小的所言千真万确!”
那首役见肖重不信,面色慌乱地磕了几个响头:“小的在武库当差七八年了,最是清楚不过。”
“而且方主簿还上下打点我们银子,让我们口风紧实些。”
“若非是肖大人这番前来,小的也不敢多说半字!”
“而且小人还偷偷记有账册以保万一。”
说罢,那首役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小巧的账册哆哆嗦嗦的向肖重递来。
肖重将其接过,仅仅是扫了一眼,面色更沉几分。
“八年时间,竟里里外外贪了三千两银子的巨款!”
“之前的那些典史难道对此事一无所知吗?”
那首役连连摇头:“是一清二楚,但却碍于方主簿身后的方家,不敢多言。”
“只手遮天,好本事。”
肖重冷冷一笑,将账册收入怀里。
“不过方主簿却是不知,小人为了以防万一,还偷藏留存了几支火铳。”
那首役说罢,直接拎着肖重来到一个角落,从房梁上取下了一个沉沉的木箱子。
肖重将其打开,里面顿时露出了足足五支用油纸包裹的好好的火铳。
待到拆卸油纸,保养的崭亮新颖的火铳顿时露了出来。
这是真正保养得当的,与那些锈迹斑斑的废铁全然不同。
肖重一连打开剩余的四支火铳,脸上终是露了满意之色。
见状,那首役连忙邀功道:“大人放心,这五支火铳乃是小的私存下来。”
“每月都有护养,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小的也知道方主簿所行之事牵涉过大,不敢全然听从。”
肖重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有些良心。”
“既是戴罪立功,那这颗脑袋且先留着吧。”
首役闻言,顿时绝处逢生般对肖重感激涕零的道谢。
“只要小的在武库当值一日,日后必为典史大人差遣,绝无怨言!”
“你要记住,你的小命是本典史保的,若敢首鼠两端,绝不姑息。”
肖重的语气虽然轻缓,但是听在那首役的耳中却如惊雷。
“小的绝对不敢,日后典史大人人小的往东决不敢往西!”
见到此人是真的怕到了极点,肖重这才点了点头:“即使如此,这武库的首役还是你来担任。”
那首役闻言大喜过望,本来他还以为肖重就算将他留任武库也会削了首役头衔。
却没想到肖重竟然还留着他听用,感激之色更甚:“大人恩典,小人定当以死为报!”
肖重闻言摇了摇头,一个首役对他的作用并不大。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相信此番敲打,他也不敢有二心了。
更重要的则是留着此人便是人证,日后对付方主簿用得上。
门外,黄锒等人面色忿忿不已。
“这武库也着实太不像话了,我等兄弟在外面卖命,可都仰赖趁手的家伙什!”
“就是,要我看啊,凭他一个首役,没这个胆子,后面必有主使。”
“没错,不仅库存亏空,而且每年朝廷拨下来的护养银也没用到位,落到谁的口袋里了?”
听到这句发问,众人的脸上皆是露出异色。
他们都在县衙当过差事,这其中的猫腻一向便通,只是不敢乱说而已。
就在此时,沉默不语的老捕快余如发话。
“好了,言多必失,莫要再说了。”
他威望颇高,此言一出众人就算再不平也只能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