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此刻正是陈县丞回击的时候。
他看着方主簿那不悦的眼神,心中更是冷笑连连。
刚才方主簿仗着跟宋推官的关系明嘲暗讽落他的颜面,眼下他也要借机扳回一局。
“东翁,这典史可是需要功名的。”,肖重提醒道。
典史一职虽然没有品秩,但也是吏部铨选,皇帝任命,属于真正的朝廷命官。
能走上仕途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但他真的可以吗?
“若是寻常时候自是需要考取功名,但本官身兼皇命,枢廷多有宽容。”
“只要你能将此事办的漂亮,踏上仕途不无不可。”,陈县丞朗声道。
左右人等闻言,纷纷面露惊色。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想起,眼前来人并非普通县丞。
而是身负皇命钦点,前来试行新政的!
肖重闻言后面露了悟,拱手道:“谢东翁提携!”
“郑某可要先恭称一声肖典史了。”,郑师爷率先上前恭贺道。
有了他带领,左右有眼色的胥吏也是上前见礼。
不过也有一些人碍于方主簿的威严不敢表态。
但明眼人都知道,虽然方主簿在未名府有靠山,但陈县丞也不是软柿子。
更何况前任知县致仕请辞,知县位置花落谁家尚不可言。
“呵呵,三日时间转瞬即逝,肖典史抓紧点才好。”,方主簿干笑两声道。
“肖某尽力而为。”,肖重淡然道。
而今他比起方主簿也仅次一线了,不需要向之前那么恭敬。
看着肖重连行礼都免了,方主簿面色微沉,甩袖离去。
“方主簿有意左右典史任职,本县丞今日算是彻底死了他这条心。”
直到左右人等都散开,陈县丞才幽幽说道。
“下官必然全力以赴,不负大人栽培。”,肖重听明白了陈县丞的意思。
即在其位,需谋其政,这个官身他是否坐得稳就在此举了。
“本官这就上折奏请示朝廷,莫要让本官失望。”,陈县丞说罢带着郑师爷转身离去。
此刻,二堂的兵房中快步走出两吏朝肖重见礼。
“不知肖典史是否要传唤巡检司以协剿匪呢?”,其中一人问道。
“可。”,肖重点了点头:“另外召集捕快皂壮三班会同巡检司齐至典史衙议事。”
“是!”,两吏领命后转身离去。
而肖重则是迈步朝着大堂左侧的典史衙走去。
作为县衙机构的第四把手,典史衙没有设在内堂的资格,而是独自设在大堂外。
但即使如此,这也证明了典史一职在县衙中已有一席之地,非胥吏可比。
如今有了官身,肖重走在县衙中,许多路过的胥吏纷纷行礼。
有些信息不够灵通的胥吏不明所以,旋即被他人提醒后立即见礼,前倨后恭。
“虽然是暂时的,而且只是四把手,但这种权力在握的感觉实属令人迷醉啊!”,一路走来,肖重不由心生感慨。
典史衙比起二堂的县丞衙正厅要小上不少,但也有三进的规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而此刻,已是有衙役自发替肖重将积灰已久的典史衙打扫了一番后,领着肖重赏的碎银欢天喜地的离去。
肖重漫步其中,地方不大,稍微一转就到头了。
“是个办公的好地方。”,肖重点了点头,只觉胜在幽静。
此时他坐在一张坐北朝南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心里复盘今日所了解到的信息。
他有种感觉此事并非简单的谋财害命。
若是真的盘山而据的流匪,那么最应该做的便是细水长流,敲诈勒索。
而不是如这般杀鸡取卵,竭泽而渔。
这其中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问题。
肖重正想着,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肖典史,三班班头已到门外。”,司吏的声音响起。
肖重双眸微睁:“进来吧。”
“捕快班头黄锒,皂班班头李成云,壮班班头曹江,见过肖典史!”
入门而来的三人齐声见礼,每个人都长长一揖。
“本官新任,无需多礼。”,肖重虚扶道。
“谢典史!”,三人这才起身。
黄锒肖重见过不止一次,而另外两名皂班班头和壮班班头倒是第一次见。
但是也都如黄锒一般,中年模样,发须硬朗狂放的武人打扮。
“黄捕头,又见面了。”,肖重朝黄锒拱了拱手。
顿时,皂班李成云和壮班曹江二人都朝黄锒投去羡慕的眼神。
他们没想到这黄锒竟然消息如此灵通,不知何时就和新任典史通了关节。
然而黄锒却是苦笑告饶道:“肖典史说笑了。”
此刻他心中尤为复杂,毕竟前几日还是他亲手将肖重压至公堂上。
再过几日他已然一跃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县衙四把手,所料不及。
肖重朝一旁的司吏问道:“巡检司何时到?”
两名司吏面露为难之色,互视一眼后,一人走出拱手道。
“回禀大人,副巡检本是要来,但却为巡检所拦,故而两人都没来。”
“这是为何?”
“巡检说,这缉查流匪是典史和三班的事,他们巡检司只需要镇守不出,保境安民即可。”
肖重闻言露出思索之色。
这巡检虽是杂职官,却是从九品。
还是县内关津要害处的地方治安官,和典史并无上下级之分。
也就是说这巡检司是有不配合的能力。
但眼下仅仅凭借县衙的三班要去抓能劫杀上百名商队的流匪,着实不现实,故而没有巡检司的帮助万万不可。
“罢了,晚些本官再亲去一趟巡检司。”,肖重罢了罢手,示意左右给三位班头看茶。
“今日便是衙内三班去将尸首领回的对吧。”
听闻肖重的问话,三班班头不敢丝毫怠慢,连连点头。
他们可不是巡检司,典史乃是他们实实在在的上官。
“没错,那场面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下属在桂枝县当差多年也不曾见过如此惨案。”
开口回话的壮班曹江面露唏嘘之色。
“那商队可是上下皆被洗劫一空?”,肖重再问。
“正是,所运的钱粮,就连拉车的牲畜都没了。”,皂班李成云回道。
“有能力将百人商队洗劫一空并窜逃,流匪的数量应不在两百人以下。”
“为何不见流匪的尸首?”,肖重眼神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