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干事,你怎么哭了?”
半个小时之后,看着面前频频落泪,却没停下在笔记本上记录的余棠,崔兴建也懵了。
“崔干事!真的……李医生真是太好了!”余棠抹了抹眼泪,将钢笔帽盖上。
崔兴建微微点头,也深以为然。
“……”李向南望了望天花板,心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伟大?
余棠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看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李向南身上,“李医生,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整理这些材料,不负你们急诊科、行政科以及厂领导的众望,把你的事迹宣扬到厂里每个工人的心中,让他们为咱们厂有你这样的医生感到骄傲!”
李向南想到刚才的采访内容,赶紧站起身,“余干事!实事求是就行了。”
“李医生,我是个严肃的新闻人,厂子里的讲播稿、卫生内部期刊上的新闻稿,可都是我主笔的!实事求是那可是我余棠的宗旨!绝不会多夸你一个字,你就放心吧!”
余棠严肃的表情总算是让李向南放了心。
“今天回去,我还要好好润色你的报道,向卫生系统的内部期刊投稿,号召咱四九城的医生和医疗事业的人员,都要向你学习致敬!”余棠举了举手捏成拳头,“李医生,你可要再接再厉,一定不能骄傲自满啊!”
李向南扯了扯僵硬嘴角,哭笑不得道:“真要搞这么大吗?”
“李医生,你可是咱们厂医院的尖子,是标兵!我可是带着刘厂长交代的任务来的!这也是他的期许!行了,耽误了你们这么长时间,抱歉了,你们先忙吧,我走了!”
“余干事再见啊!”丁雨秋赶紧和几个护士跟她挥手。
马英和崔兴建识趣的将她送到门口。
“喂,我说,你们两还要听多久?这都结束了,磨洋工也不带这么磨的吧?赶紧回去工作!”见翻砂车间的两个年轻工人还在这里听着,丁雨秋赶忙赶人。
“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李医生,你真是好样的!”两人一边起身,一边朝李向南竖了竖大拇指。
“……”李向南无奈的摇摇手,等崔兴建和马英回来,一脸幽怨道:“老崔,你看你,可真是让我下不来台啊!”
“小李,你这叫什么话,小崔那是为了你好!”马英装模作样的呵斥了一句,笑了笑道:“小崔,走,咱把这事儿跟冯院长说说去,不知道他会开完了没有……”
“得嘞!”崔兴建朝李向南眨了眨眼,这才离去。
“呼!”丁雨秋让几个护士都散了,过去给李向南倒了杯茶,“说累了吧?喝口茶润润嗓子!”
“丁医生,余干事这次不会真要在广播里读她写的那些稿子吧?这多尴尬啊!”李向南神色有些窘迫。
“你说呢?”丁雨秋捂嘴偷笑,返身走回办公桌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
翻砂车间。
罗勇上气不接下气的在一处高耸的沙堆前,握着铁锹翻弄着粗砂,整个人的后背都汗湿了,脸上也满是汗水,干一会儿就要歇一会儿,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罗勇,干什么呢?怎么又歇了?这一个多小时你歇几次了?像你这么搞,我们翻砂车间效率能跟上炼钢嘛?你可别拖累了咱车间的生产进度!”车间主任李田捧着茶杯从里间操作台上下来,瞅了一眼罗勇,顿时就来气了。
“呼……主任……我,我实在干不动了,胳膊都在打颤……我的腰,有些疼……老了我!”罗勇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捂着腰不安的站在一边。
“刚才不是让你休息了十分钟嘛!怎么又歇上了?跟上生产进度,这可是你以前经常跟咱们说的话,怎么到你这儿反而不施行了?你这是拖大家伙的后腿啊!”
李主任严肃的站在一边,喝了口茶,顺势坐在了一旁的干净沙堆上。
周围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所有听到两人对话的人都禁不住朝罗勇投去了不屑的眼神。
“我看我人还不能走了,得在这儿看着你,不然你真要偷懒。真是拉磨的驴,不打你就不走!”李主任恨恨道。
“我干,我干还不行嘛!”罗勇脸上一苦,拾起铁锹哐哐的抄起粗砂来。
这时,两个工人师傅进了车间,看到李田坐在地上,便走了过去。
“主任,丁医生给咱拿了药,说是沙尘入眼了,一天滴个几次没事了!”
“那就好,休息一会儿干活去吧!”
听到李主任对自己和其他工人有明显区别,罗勇怨愤的看了一眼李田。
“什么眼神?罗勇,我看你是心态没摆正啊,行,这堆粗砂没筛完,你别下班吃午饭!赶紧的!”
“……”罗勇脸上一僵,藏住自己的情绪,一声不吭的干下去。
“主任,你是不知道啊,厂医院那个新来的李医生可厉害呢,救了好几个人,刚才宣传科的余干事还专门去采访他来着,听说不光要在咱厂里进行广播,那些医疗期刊上还要刊登他的事迹呢!可了不起了!”
李田惊讶道:“真的?有这么厉害?你们给说说?”
翻砂车间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他们的议论,罗勇也不例外。
只是他脸色苍白,眼底复杂无比。
看着面前的粗砂,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人家被广播上报被传颂,他却要在这里干最苦最累的活,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都怪罗大力那小子!
回头还得找他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