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思考与问答（八）

能力的提升、地区发展的不平衡、人力资源的配置…这些东西要怎么才会串在一起呢？

大学城…它在里头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陆疾的目光微沉，右手不自觉的握紧，脑海中回放的却是在幻域中的所见。

我过去所见的生活…不是理所当然的啊…难怪羽璇会说出“守望者”这种话…如果星阁属行政区真的依靠大学城的某些效能平衡了地区的发展…那羽璇的对自己道路的规划，想来是值得的吧…

啊…不好不好，思绪有点跑偏了…

陆疾拍了拍脑袋，重新集中精神，而恰巧，艾长老的讲述也开始延续。

“但在对人力资源进行分配之前，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先要做好大学城本职，也就是——赋能问题。

“这个时候，陆疾，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在幻域之中，白启有在干扰你的思考能力。”

嗯…嗯？！陆疾和林羽璇都是一愣，两人都是错愕不已。

“在你于林羽璇汇合之前，我一直在干扰、并阻止你冒出一些能够改变现状的想法、行为，”白长老点了点头，并补充道，“以你当时的情况，如果论智力水平…嗯，应该会属于偏低，甚至有学习障碍的那一类了。”

“啊…难怪你混得那么惨…”林羽璇恍然似地看向陆疾，“我一直觉得奇怪来着…”

“呃…”陆疾顿时有点尴尬，又有点摸不着头脑，因而只能问道，“白长老…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在学习、修行中从没有遇到过障碍，不是吗？”白长老微微侧头，笑了笑。

嗯？陆疾下意识地眉头皱起，没有遇到过障碍…什么叫…

陆疾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仔细回想起来…好像…

“就以我的观察，你从来没有多余的课外修行，所有的行为按部就班，然而，你面临的可是兮鸾峰的课程，这是星阁内各级修行教学中也是比较严厉的那种，历代弟子中，能在课内就将所有学习内容消化的孩子…有，但也不见得年年都有。

“说白了，你的天赋能力，挺高的。

“还记得我们第一堂课上所讲环境认知法吗？乱法、寻侠、求神，幻域里的那个世界都占了，所以我们说，它是一个事实上的——无法之地。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的思维能力正常，讲道理，幻域中的生存条件不一定能限制住你，可能就被你找到了某种钻空子往上爬的手段，但钻空子的行为，极可能把你的思想带歪，毕竟，人是有路径依赖的。

“何况，在我们的设计中，我们需要的是陆疾你去了解、甚至体会一下低位人群的生活；需要的是林羽璇，去补充一下对高位生态模式的认识，并了解一些高层次的社会运作规则，所以，我限制了陆疾你的能力，在限度内抬高了林羽璇小丫头的生活标准，”白启解释并补充道，“那么，通过你们在幻域中的一些经历，现世中的一些感触，我希望你们能在脑海中补充一个尤其重要的认知，并将它添加到自己的思维框架中，即——学习，是必要的，却不是理所当然的。

“注意，据我们的交流与观察，‘学习是理所当然的’，这一点，是普遍出现在高智商人群中的认知错误。

“其中，造成这点认知错误的，就源于他们的学习生活——没有障碍，”白长老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对于普通人，尤其对于处于低位生态中的人群，他们的学习，是真的有障碍，很多时候我们会发现，同样的教材，你要是搞跳跃性思维，他们是真的跟不上。

“这一点，陆疾，当你在幻域中看见那些教材时，你是否有所体会？”白长老笑了笑，没等陆疾答话，便通过眼神将话语权交还给艾长老。

“所以，这其实回到了我们前面提过的，‘语言文字在知识传播中的重要性’上，”艾长老从星纹系统中调出了几份文本，第一份是现在星阁属行政区的通用的常规文本，第二份是同一文本的古文版，第三份是掺和了不知道什么鬼符号缩写的奇怪文本，但两两对比，又让人能意识到，这玩意儿和前面两份文本说得是同一种内容。可要是单拎这份文本出来，要想看懂它只怕还是得查资料，甚至不一定查得到，因为它的用语毫无规范可言，有种东拼西凑的感觉。

“这三份文本分别是大学城内某份教案的通用文本、古文版本、还有参和了多语种缩写拼凑起来的版本。

“你们先看一看后面两份，同样的内容，你们能读懂多少。”

艾长老给出的文本内容并不复杂，实际上就是星阁日常课程中的某篇文章说明，无论是陆疾还是林羽璇都已经读过了大致的内容，因此，不算第三篇那种不成体系的文本叙述，第二篇的古文内容还是可以看懂个七七八八。

只是，由于古文很多时候用一个字代表后世的一个词，这就导致陆疾和林羽璇在阅读后的交流中发现，自己两人对文章细节的理解还真就出现了些许的偏差，还下意识地争了两句，让人有点头大。

至于第三篇文本那就不用说了，理解起来很麻烦，不去查特定符号缩写的意思压根无法与原本含义对应，尤其是，陆疾两人在查资料时多次遇见同缩写、却不同含义的表音符号…呃…姑且叫它们‘缩写词汇’好了，但怎么说呢，如果自己是个完全的外行，或者不考虑语境，陆疾都不知道自己会把它翻译成什么东西。

那么，假设白长老说自己的理解能力尚可是真的，那么，其他人呢？当他们看见这么一份单一的文章，又会弄出多少种解释？会不会出现理解上的错漏？不，应该说，肯定会出现理解上的错漏，如果对比第一篇通用语的文本，自己的偏差已经摆在台面上了，那肯定也有其他人也会犯类似的错误，只是多少的问题。

所以…‘语言文字在知识传播中的重要性’，说的就是这个吗？那的确是有点可怕了。

当陆疾放下第三篇文本，几乎是下意识地便长舒了口气，并吐槽道：“看这种东西，有点烧脑细胞了…”

“看得很累，是吧？”艾长老笑了笑，“这实际上就是因语言文字的变化，而有意无意构建起来的，在知识传播上的‘墙’。

“这些东西在高智商人群眼中或许只是台阶，抬抬脚就没事了，可它在常人眼中则往往是需要花费精力才能翻越的高墙，更何况低位生态中的确有人的信息处理能力就是存在问题。

“所以，如果你们看过常规考核的教材，与大学城教材的对比，你们就会发现，在常规考核中，由于它是普通人人生中的第一次‘分化’，目的更偏向于筛选高智商人才，因此，它的教材，往往存在一定的‘超链接’，需要你通过跟班学习补足并培养这些能力。

“与之相对的，由于大学城，它是为了给脱离常规教育体系的人群，提供继续得到赋能的机会，目的是使脱离学校的人群也能适应时代需求，脱离‘失能’导致的无业状态，因此，无论是效率上的需求，还是低位人群平均能力上的客观条件，它都要求大学城的教材必须具备——简单、明了、易理解的特点。

“那么，统一教材的讲述语言，剔除不必要的超链接，就成了大学城提供教学内容时首要的需求。

“这个时候，你们再对比一下通用语以及古文，或许也会理解，为何历史上需要‘语言简化’这个重大调整，同时，又为何会反复出现‘过简文字的回调’，它们的目的，都是在生产力迭代背景的需求下，为了方便——知识的‘准确传播’。

“说白了就是，无论古，无论今，这些对文字的调整、限制，都是适应需求的结果。”

艾长老双掌平行，仿佛将胸前的空气搬起往旁边一放，接着道：“好了，关于一般性的知识教学模式，你们结合一下在大学城的经历就会有个大致的了解，我们便不再多加叙述，但在低位人群中，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我们始终没提，那就是——价值观。

“实际上，据当年大学城构建前，我们的观察，这部分群体，尤其是大城市中的低位人群，由于他们长期生活在低位、高压的环境中，在附加上受教育程度偏低的特性，他们的价值观往往出现‘扭曲’的状态。

“典型的就是，当你和他们交流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心里有意向善，但他的认知上，又有很多东西是恶性的，甚至践踏法律的，最终形成的是一个不太好理解的扭曲人格。

“这一点，我想陆疾你应该很熟悉，因为和执法队的人员交流一下就可以得到很多吐槽。

“只可惜，如果不是我这些年在大学城里工作过，去大学城南岸东部的军事训练区，参与过对初入大学城的社会人员而展开的考核，我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同时，那段经历还让我深刻理解到，如有有人想要强行纠正他人的认知，基本是不可能的，他们的抵触情绪会很严重，要跟你吵架的。”

艾长老耸了耸肩，然后接着正色道：“但是，我们又不能放着不管。

“所以，这个时候大学城是怎么做的？

“诶，我不对他的认知进行刻意的调整，我在他的认知中——加一条。

“加一条什么呢？

“加一条——最根本的善恶观。

“也就是，何为善举？何为恶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