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蕴灵海

漆黑笼罩陆疾的感官，无上无下，无左无右，周遭的一切仿佛虚无泡影。可与想象中的虚无不同，陆疾的天目能明确地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杀机笼罩周身，无数锐利无当的寒锋仿佛紧贴肌肤，令他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与之相对的，林羽璇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能看见陆疾如僵尸般定在原处，连呼吸都暂时停滞。只是，靠着元素灵依者对元素之力的敏感，她还是能感觉到，陆疾周身存在着某种异于空间正常元素流的奇怪起伏。

“白长老…”林羽璇疑惑地看向一旁摆出一副看热闹姿态的白启，想问点什么。

“老顾的习惯，如果陆疾这小子不是选择了剑作为‘术’的培养方向，他也不会直接下手试探，”白启笑了笑，接着道，“没事，只是看看陆疾这套刚重构出来的剑法是个什么路数。”

……

怎么办？怎么办？这是什么情况？细密的刺痛自各个穴位传来，陆疾知道，那些锐利的‘寒锋’已然进入自己体内。有些刺得深些，那是功法没有覆盖的位置，有些刺得浅些，这是功法自发运转，体内的元素之力在排除外力。

而正当陆疾茫然无措，浑身上下的刺痛也令他快要昏厥时，周遭的寒锋却猛地消散，五感也突然回复正常。

霎时间，陆疾浑身上下只感觉一阵脱力，不由得的单膝跪倒在地，短短数息，冷汗便浸透后背衣物，整个人好不狼狈。

“这小子怎么样？”注意到身侧这顾泽若有所思的模样，白启自然也很好奇具体情况，便立即传音询问。

不过，顾泽没着急答复，在思考片刻后才道：“是种空间类的剑诀。

“从经脉走向看，这功法走的像是平衡的路子，但本身…目前看不出特点，防守的意味重一些。”

对于这个结果，白启也不算很意外，从之前与陆疾短暂的接触判断，这孩子的确不是锋芒万丈的类型，得到的功法偏守势也很正常。

“但有趣的是，他这种防守有点消融的意思。”

“嗯？”顾泽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白启感到有些意外，毕竟“消融”…这个词多少有点攻击性了，“我不懂剑术，说明白点。”

随即，三言两语间，顾泽直接将当时陆疾心底的那些个设想通过另一种话语给复述了出来，倘若陆疾此刻听得到两位大佬间的交流，怕是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调整空间之力的组成以消融袭来的元素之力？那就是说…”

“过度的调整干涉与毁灭有何差别？”顾泽的答复中已然带上了些许笑意，显然，他很认可陆疾所得功法的可塑性，“好了，听下这两小家伙还有什么想问的，不然我就直接带他们去蕴灵海了。”

“哈，真有你的，匆匆忙忙，”白启结束了传音，不再多言，静待陆疾恢复。

……

身上的刺痛总算消退，可刚一抬头，陆疾就看见顾长老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啊…这可真是…

“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什么想问的吗？这样一句话落在耳中，原本还在后怕的陆疾可就是猛地一激灵。虽然藏经阁的阁灵死活不搭理自己，但不代表自己体内那灵阵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于是，没有多想，陆疾就直接开口道：“顾长老，白长老，你们知道我体内的…”

咦？

冥冥中，陆疾只感觉耳畔传来一声叮响，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瞬，然后…

我在干什么来着？

眼前依然是顾泽与白启两位长老，林羽璇也依然在身侧，然而，陆疾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跳过去一般…

不过，陆疾没有疑惑，因为他看见顾泽拍了拍手，这样说道，“既然你们已经选择了弓和剑作为‘术’的方向，那就不需要拖延了。先回去休整一下，明天一早，我会带你们去蕴灵海，我到是要看看，你们能从中捞出些什么样的灵器。”

……

内阁某处，一道低声嘀咕在某座敞亮的园林中悠悠回荡。

“幸好盯着…这‘鬼工’也是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

……

云烟缭绕翻滚，短短数秒，陆疾与林羽璇二人眼前的景色又是一次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浩瀚的水面一望无际，白茫茫的水汽升腾间，将远方的一切遮蔽。左右望去，光滑如镜般的漆黑绝壁拔地而起，耸入云间，那股肃穆的压抑感令人心生敬畏。

显然，那不是在自然作用下脱落而形成的绝壁，反倒像是被某种东西一次性冲压成型的奇功伟绩。

“蕴灵海，这里隶属于器阁管辖，是他们储存成品灵器的地方，”顾泽平静地眺望海面，神色中似有赞叹。

“储存灵器？”林羽璇眺望无边海面，无意识地低声嘟囔。

当然，但这并不妨碍顾泽笑答道：“器阁是星阁培养锻器师的地方，也是我们对外销售灵器的窗口之一。其中弟子们、长老们练手的成功作品都被留存在这蕴灵海中，它们放在‘水’底，也算是一种资源储备。”

顾泽的语气很平静，自然，陆疾也没有多想，立即往海岸边走去，想看看虚实…

空！

刚踏出去没几步，陆疾只觉得耳中传来一声闷响。

周身碾下的庞大元素之力对陆疾形成了巨大的冲击，霎时间，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浑身骨骼都有被人捻作一团的趋势，以至于毫无准备的陆疾直接口鼻溢血，几近昏迷。

这时，身后的顾泽往前踏了半步，无形的屏障将陆疾重新笼罩在内。

“危机感太差，”顾泽皱着眉上前，毫不犹豫地给了陆疾一个脑崩，让陆疾意识猛地清醒过来的同时，瞪眼骂道，“蕴灵海作为星阁长期存放成品灵器的地方，它的湖水全部由专门维护灵器的蕴灵液组成。

“蕴灵液，听过吧，它是由炼器师专向调配，用于维护、修复灵器损伤的一种元素之力浓缩液。以蕴灵海的体量，加上蕴灵液内蕴含的元素之力，哪怕只是正常的逸散也足以令此地空间内的元素浓度高到离谱。自然，空间之力的强度也会随之提高，并带来更大的元素负压。元素负压不用我多说吧，你们在藏经阁的时候应该见识过了。

“至于其他的，比如你要想在此地生存，那你必须要拥有密度、强度更高的体魄，或者天目内有足够充沛的元素之力作为储备。”

说着，顾泽还是出手修复了一下陆疾体内的伤势，并再次给陆疾脑门来了一下。

“小子，以下给我记住。

“第一，不要觉得自己周身的元素之力反馈正常，就认定视野所至之处的一切空间都属于正常状态。天目与双眼，这是两套感知系统，很可能会出现相互欺骗的情况。

“第二，不要以为自己待在星阁里就能安然无恙，先不说各种大型封禁，就是星阁里那些个执事们布下的普通禁制，每年都能造成不少弟子意外伤亡。虽然亡的比例微乎其微，但隔个几十年总会有那么几个蠢货，”顾泽转身向前时再度斜眼瞪了脸色苍白，不敢抬头看他的陆疾一眼，接着骂到，“不要像个蠢蛋，修行者的世界里可没有所谓的安全区。

“第三，就像此刻我周身的屏障存在边界一样，没人能真正保护你，星阁，我们的能力也有极限。”

瞪着眼说完，顾泽不再废话，立刻示意两人跟他走。

调息，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与惭愧，陆疾不敢拖沓，原本处于放松状态的神经终于是有意识的紧绷了起来，经络中的元素之力也开始以防卫姿态运转。

很快，三人就踏上了岸边那座石制的简易码头。

整个码头的岸上建筑光秃秃一片，但似乎只要是脚下石板的范围内，就有隔绝负压的防护存在。而几艘舲舟也就这样悄然泊在岸边，其下的水面恍若明镜。

靠近舲舟，陆疾一眼就注意到其中铭刻在甲板上，疑似协助修行者修炼的辅助灵阵。

好像…算一个修行小屋？

再调动天目感知，晦涩难懂的元素符号自舟身上若隐若现，陆疾立刻明白，眼前这艘舲舟分明就是一件舟形防御灵器，或许就是为了保护弟子在海面航行而建造的。

“定潮舲舟，它能平定以舟身为圆心，半径五十米内的蕴灵海海潮，接下来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的时间里，你们多半要飘在海上，定潮舲舟上还有一件‘寻灵盘’，它会帮助你们从蕴灵海中寻找与功法契合的灵器，”顾泽示意陆疾两人做好登舟准备，并叮嘱道，“注意，虽然蕴灵海不像藏经阁那样只能进来一次，但毕竟只有少数任务才会提供‘门票’，所以，不要浪费机会。

“不过，还是那句话，你们能拿到什么灵器没人知道。近海范围内，你们可能几天就能找到不止一件可选择的灵器，但价值往往不高。而远海则要看运气了，运气不好可能就一无所获。毕竟，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器阁的那些家伙们到底弄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扔在水底。

“找到之后，你们得靠自己潜下‘水’去获取灵器，这算是器阁给你们考验。因此，你们大可以利用蕴灵海丰沛的元素之力去辅助自己修行，但是，如果你们要突破，必须是水满自溢，以确保你的天目内没有元素倒灌的空间，否则，周遭过强的元素之力浓度可能会引起反噬。

“当然，如果你们弄到了什么过于珍贵的灵器，像凌玥珏那丫头手里那柄长枪‘赤凰火翎’那样。那么，你们就得不定期的接下器阁那边指派下来的一堆材料搜寻工作，直到二者等价为止，”说着，顾泽微微一顿，表情戏谑道，“凌玥珏那小丫头的债到现在也还没还清，你们要是也摸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器阁那帮负责巡视蕴灵海，每天就盯着那些宝贝灵器的老家伙没准得发飙。”

闻言，陆疾差点就干笑出声，但刚挨过一脑崩的他哪敢放肆，最后只能是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内心吐槽两句。

“第一周是让你们试试水，之后会有人把你们的日常所需送到码头，到时候自行取用。至于取出灵器后，不管你们拿出了什么，器阁那边都能知道，他们会送你们回兮鸾峰，”顾泽稍微思考片刻，接着分别丢给两人一件玉珏，“要是弄到了什么好东西记得激活玉珏，不然，没准器阁的老家伙们真的会找借口刁难你们。”

“行了，出发吧，”顾泽摆摆手，转头就消失不见。

见状，陆疾和林羽璇互相看了一眼，而后深吸了口气，各自登上一艘舲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