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亭柱旁，陆疾杵在原地，神情中多有纠结。
一路上…人类活动的痕迹已经越来越多了，但增加的方式也太…太规律了，大概每一百阶的距离就稳定增加一种痕迹，最开始就是修剪过的花草，然后这些花草就被种在了细长的绿化带里，再然后增添了栅栏、挂在上面的提篮…到现在，连休息的亭子开始都稳定出现…
怎么会有这么强迫症的设计…这…怎么想都不正常，硬要解释的话…这莫不是考题的暗示？虽然以前没见过这种形式…
只是，它在暗示什么呢？从地形的变化来看，我现在应该是走在下山的路上，而下山路上的人类活动痕迹越来越多…
下去该不会就是星阁吧…
不会吧？
陆疾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回头来时的方向望去。
假设，越往山巅走，人迹便愈加罕至…那最终，道路是否也会消失？
一旦道路消失…我该如何前行？
陆疾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两个小时的路程…
算了，回头路就回头路吧，先去那边看看，如果两侧是一样的结果，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没说有时间限制，如果有就认了，只当白走一趟。
这样想着，陆疾往回头路上小跑了起来。
……
或许是回头路的缘故，小跑回那座小山峰，陆疾竟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嗯，按道理是回到了当时的小山峰，因为两侧的景象已经恢复到石板路加草木的情况。
然而令陆疾心头一跳的则在于，原本下山路已经消失不见，一条笼罩在浓浓雾气中的登山道静静置于他的眼前。
什么意思？这是通过了？还是下一个考题？不，应该是考题，那片雾气里…元素之力的浓度高得有些异常。
稍作沉吟，陆疾正了正心态，小心翼翼地踏入雾气中的阶梯。
空！
踏入雾气的一瞬，巨大的压力差突兀的袭来，以至于陆疾耳畔出现了一声如闷雷般的爆音。对此毫无准备的陆疾顿时跪倒在地，耳中更是有丝丝鲜血溢出。
天旋地转般的感触持续了足足数分钟之久，直至陆疾靠着修行者维持体内外元素平衡的本能，控制天目降低了自己体内元素运转速度，并吸纳了部分元素之力以平衡内外压差后，陆疾这才恢复了意识。
陆疾想过这元素浓度异常的雾气中可能会有危险，但绝没想到元素浓度差居然能形成类似水压的效果，这教训…算是吃到了。
这应该…是实力测试的一部分？
陆疾深呼吸数次，终于顶着微微颤抖的双腿站了起来，只是，待他艰难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里又有些没底。
不由得，陆疾想笑一笑稳定下心绪，可重压之下，到嘴角的笑容却变成微微抽搐，情状有些可笑。
这下真的任重而道远了，鉴此情状，陆疾不由得腹诽了句，并便放下心头那些不必要的思绪，全神贯注的感知周遭状况，以及元素浓度的变化，就怕刚吃过的亏再次上演。
这要是再来一次，自己还能不能通过考核就天知道了。
……
十级、百级、千级、万级…
陆疾原本还想着算算走过了多少级台阶，顺便算下这雾气究竟覆盖了多大的区域，但渐渐的，愈加沉重的负压，机械式的攀登，高负荷的天目都令他感到头昏脑胀，只是凭借一股子犟气硬撑着这才没有倒地不起。
还没到头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尽头？陆疾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每踏出一步双腿都会止不住地颤动，需要调息许久才能迈出下一步。
不行了，继续这样走下去总会倒下的，虽然此地元素之力充沛，基本不会因为天目内元素之力枯竭而倒下，可一直维系着体内元素之力的高浓度高压力运转，经脉总会有扛不住的时候，到时候就等于是自己给自己搞出一身内伤。
如果有人救治也就算了，万一倒下就算是闯关失败，万一星阁不负这种责任，那经脉上的损伤说不定还会留下后遗症…好不容易踏入了地境…好不容易…
冷静…冷静…
陆疾想抽自己两个耳光以保持镇定，可沉重的负压令他又一次单膝跪地，膝盖撞上石阶，砸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纹，虽说受了点伤，但好在，这份阵痛让人稍微清醒了些，不用打耳光了。
到底是我选的路，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啊…想想…想想…哦，对了，不要忘了，这是考核，考核总是要有主题的…如果…如果这不是测试实力…或者不只是测试实力，那它还有什么主题？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我看见了什么…
进入雾气前，每一百级台阶就会有的变化，这里…有吗？不…好像没有，从进入雾气后，除下脚下的石阶，两侧就再也没有任何人造物的痕迹，草木肆意生长…也不对，草木越来越少了…也就是说，海拔还是在正常提升的？
可这又代表着什么？
正常来说，山顶的植被少于山腰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而且正常的，千百米级别的高山哪儿会出现从山腰开始算还有有上万级台阶的？你总不能说这地方有三四千的海拔吧？不至于啊，没看见雪山啊？
这种事…压根不合常理…
忽然，陆疾的脑海中疑似闪过什么念头，很模糊，但又令他感到眼前一亮。
等等…等一下，刚刚闪过过的念头是啥？
不合常理…不合常理…
啊…对了，强迫症一般的下山路…陡然出现的上山通道…永无止尽的山路…
还有…还有，明明有这么异常的元素浓度，为什么周边的植物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记得…对，高浓度元素之力下，就连植物也会因此发生不同程度的异变，可这里的植物…太正常了，都是正常的！
我想想，我想想…
可以消失的东西…可以变化的通路…看不见尽头的道路…凭空出现的山雾…有一种…有一种…虚幻感…
嗯？虚幻感？
幻术？！
……
“幻术？”
陆疾的声音干哑得仿佛像什么千年老僵，但随着这声嘶鸣般的疑问，陆疾猛地睁开了双眼。
目光所至，素色的原木屋顶，精美的顶梁雕刻，华丽繁复的藻井…鼻息中隐有夹带着元素之力的淡雅檀香，呼吸之间，陆疾疲惫的精神恢复如常，下意识地便翻身坐起。
只见，两位穿着仙风道骨的老人正坐在阁楼的阳台上对弈，只是，行为与仙风道骨毫无关系…其中一位甚至毫无形象地敲着身前的棋盘，看情形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而另一位则戏谑地看了对面的老家伙一眼，毫不掩饰幸灾乐祸之意…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立刻注意到陆疾这边的变化，几乎同时转头，看向屋内。而后，二者对视一眼，取胜的那位老人挑衅似的朝对面扬了扬眉毛，而后转身朝陆疾淡笑道。
“行啊，欢迎来到星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