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轩虽腹有好奇,但不好询问。
啜了几口凉茶后,当下改口问道:
“天色已晚,你们在此聚集,却是为何?”
儒生见秦轩虽一身风尘,但眉目清秀气宇轩昂谈吐不俗,想来应该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已然有了结识的意思。
“看公子打扮,应该也是读书之人。”
不等秦轩作答,他再次开口:
“不知可听闻咸阳最近很是火热的一种文体。”
“什么文体?”
萧何也是学识之辈,听到这儒生如此说,不由心痒接话。
想起不对,忙对秦轩赔罪。
秦轩却摆手笑道:
“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拘谨。”
儒生眼神中先是闪烁出一股子轻蔑劲,又傲然起身,吟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怎么又是这个!
秦轩扶额不语。
自己都离开咸阳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流传着这个?
哐啷一声,茶碗打碎。
萧何整个人翻倒在地上,面无血色。
刘邦等人急忙将他搀扶起:
“萧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喝茶也能喝醉?”
他们这等粗鄙之人,如何能明白萧何心中的震撼。
茶水,自然不会醉人的。
但刚才这儒生所吟的文字会。
“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儒生毕恭毕敬回了一礼:
“在下陈越。”
见众人面面相觑,陈越躬身道:
“在下等人奉了老师的命令,在此相聚探讨此诗。”
萧何急急询问:
“怎么?这不是兄台所作?”
陈越面色红似晚霞,苦笑摇头。
“你说这新起的一股文体,叫做唐诗?”
萧何很是上心,一脸的求知欲。
儒士知道他是同道中人,也不敢小觑,连连点头迎合。
旋即一脸神往地道:
“可是不论我们怎么拆分研究,就是写不出像那位高人所留的类似诗句。”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自吟自语感慨道:
“若能当面与这位高人讨教一番,此生断无遗憾。”
秦轩低咳一声,起身道:
“别这么说,好男儿在世当有远见,岂能因此而颓废不前,荒了自家学业?”
他不顾众儒生的眼光,继续道:
“每家学术自有其长短,只要学的通透明白,都可成为一派宗师。”
“我想就算是你们口中的那位高人,也不至于什么都会!”
哼!
众儒生齐声冷哼,全部走向秦轩。
“哪来的乡野村夫,口气如此之大?”
“听你这般说,那就是能比那位高人作出更好的诗?”
“多说无益,你现在作给我等听听。”
“你要作的出来,从今以后,你要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秦轩本意只是想让他们不要因为自己随意抄的一首诗,而荒废了正当的学业。
研究那玩意,你们能研究得懂?
千年的艺术沉淀,才出来了一个李太白。
蚍蜉撼树,岂不是自找没趣。
可谁曾想这些愣头青非但不理解秦轩,反而将秦轩推到了水深火热边缘。
秦轩一时间如同骑虎难下。
“作不出来就从我们胯下窜过去,否则,今日之事无法了结。”
儒生见秦轩没有动作,更加膨胀。
老人频频使眼色,但没一人卖他人情。
不由也是摇头叹息。
“娘的!喝你们的茶,不曾给你钱咋的?”
樊哙大怒,挥拳在桌上重重砸了下去,起身怒骂:
“不就是一首什么狗屁诗文,难道还能难倒我们盟主?”
说罢,走到秦轩身边:
“盟主,我们走!作的出来,咱们也不该他作,急死他们。”
众儒生见此纷纷摇头:
“此黑大汉何人也?怎的如此有辱斯文?”
然后,齐齐挡住秦轩的去路。
“非是我等要为难公子,只因公子太不识趣,非要顶撞我儒家天才。此事绝难善了!”
什么?
儒家天才?
我滴神呐。
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想走也行,乖乖趴下,从我等胯下钻过去!”
儒生越发无礼。
但也可见所作那诗文的人,在他们心中那是多高的存在。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其实这诗就是秦轩所作。
“盟主,让我去!”
樊哙抡起沙包大的拳头,恶狠狠道:
“没用的书生,用这只拳头,不消片刻之间便能杀出一条路。”
秦轩不忍双方闹僵,忙拍了拍樊哙的手臂:“放下,放下!”
忽的低眉瞥了眼自己救回的老人,旋即又想起路上所遇的情形,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首词。
“也罢!既然各位仁兄非得如此相逼,那我便献丑了。”
此话一出,儒生互相打量,死寂般的沉默后,顿时捧腹大笑。
“小子,你当你是谁?我等饱学之士尚且不能窥其一二,你说作就能作?”
“乖乖过来钻入胯下,此事就算了结。”
“免得传出去,说我等儒生欺负你。”
在众儒生的哄笑中,萧何是最焦急的,此刻也赶到秦轩身边。
附耳说道:
“盟主,咱还是算了!不就钻他们的胯下么,我替你钻。”
说罢,就要跪下。
秦轩却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伸出脚拦住萧何的膝盖。
“扶着点萧何。”
秦轩对樊哙安顿了这么一句。
樊哙和萧何都觉莫名其妙。
就在此时,现场侃侃传出一句词。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什么?
这也叫诗?
根本没有才情,连最基本的押韵都没有。
现场中,只有低头的老人眼前一亮,聚精会神打量着秦轩。
萧何也是心如死灰,暗自下定决心,不管等会如何,他一定不能让秦轩遭受侮辱。
“望西都,意踌躇。”
众儒士满脸鄙夷,摇头嫌弃。
什么狗屁!
这都能算诗?
那我们岂不张口就能来。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不对!
萧何推开樊哙,双腿不自主地有些开合打颤。
老人也举着茶碗忘记了饮,定定瞧着秦轩。
那些猖狂的儒生突然闭了嘴。
现场好静好静。
刘邦和卢绾几人不甚明白,指了指众儒生:
“他们咋不叫了?为啥呀?”
卢绾几人苦笑,谁也称不上懂。
就在此时,秦轩缓缓走向周亚夫,悄然拉起他的手,一步步离开茶水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声音悲戚,好似无限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