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那样红,整个人却在微微发颤,好似冷的。
沈伽禾伸手朝他探去,接触到一片滚烫,那温度热惊人,沈伽禾被烫似的收回手,陷入了自责。
定然是因为刚才淋了雨,引起的风寒。
沈伽禾心急万分,目光瞥见他桌上叠地厚厚的书册,还有一些未完的笔墨,心下更加愧疚了。
他俨然就是一个大忙人,如今还为了自己三番四次涉险。
不敢想太多,沈伽禾忙提着裙摆出去。
全德候在廊下,喜滋滋地瞧着雨散云开,澄明的天色透了下来,这似乎是一个喜昭。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全德回过头,发现沈伽禾满脸忧心地提着裙摆匆匆跑了出来。
“不好了,贺公子浑身发热,不知昏睡了多久!”
闻言,全德险些站不直,进了屋才发现赵珒整人伏倒在桌上,险些将口中的“皇上”二字惊呼出声。
全德走近探了探赵珒额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竟不知皇上是何时倒下去的。
要命的是,眼下只是小住两日,原本今夜便打算回宫,庄子里并无随行的御医,若是随地找个大夫...
全德瞧了一眼焦急立在一侧的沈珈禾,想了片刻,把随地找个大夫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朝沈珈禾躬身道:“咱们得回府了,沈娘子先回吧。”
沈珈禾愣了一刻,随即点点头。
将军府高门大户,容易忌医,想来是要回府诊断了。
沈珈禾没有多想,而是退下身子。
不多时,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便取来了软轿,小心恭敬地将人从院子里搬到马车上,随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偌大的院子登时变得空荡,抬眼瞧了一眼两人同坐眺望的阁楼,沈珈禾心里又被愧疚占据着,只能握着帕子低声祈祷,祈祷他平安无事。
南竹本也听见了隔壁院子的马蹄声,很快从门里探出头来,看见沈珈禾低垂着眉眼走回来,整个人神色微恹,情绪低沉的样子。
“姑娘,这是怎么了?”瞧了眼青布马车力气的方向,南竹好奇问。
沈珈禾同样望过去,神色不掩担忧,“他...似乎染了风寒。”
南竹惊得张了张嘴,随后懊恼得拍了拍脑袋,“都是我的错,若不知我擅自找贺公子帮忙,他就不会...”
沈珈禾摇头打断她,转身进了门。
这事,她怨不得南竹,只能怪自己任性,好端端的爬上楼淋雨做什么。
方才那股子愉快随着赵珒突发的高热,消失得一干二净。
乾清宫内,得了消息的御医早早便等再宫内。
全德将天子安置妥当后,忙将御医迎了进去。
御医脚步不停,他在宫中当值多年,头一次瞧见天子这副虚弱的模样。
把过脉后,他悬吊的心才放了下去,但仍旧肃声叮嘱道:“皇上这是操劳之相,又感染了风寒,身子一时支撑不住,这才倒了下去,公公在皇上身边侍奉,可千万要叮嘱皇上,切勿操劳太过,不然年纪轻轻的身子,迟早会被累垮了。”
说着,御医马不停蹄地给赵珒施针。
全德闻言,心疼地朝床上被银针扎成刺猬一样的赵珒看去。
自他即位以来,夜夜勤勉,不肯停歇。
这几日又得了那本爱不释手的兵书,昨夜更是挑灯夜读,这该要他如何劝?
莫名的,全德看向自庄子里匆匆带回来的食盒,心下一动。
朦胧间,床榻上的赵珒感到一阵酥麻的刺痛。
费力睁开眼,只见一片绯色床幔透着外头昏黄的灯光。
一派朦胧不清光色,看来天色已然不早,不知眼下是什么光景。
赵珒心下惦记着被自己耽误了两日的奏折,奏折来自大乾各地,来去都极为费时,若出了事,只怕百姓又要多吃了几日的苦头。
赵珒正要起身,却觉腰间一热,一只洁白无瑕的玉臂白里透红,大胆地缠了上来。
错愕回头,对上一张微微带着羞涩的芙蓉面,那双眼睛清澈澄明,正含情脉脉地迎着自己的倒影。
那双樱红的唇吐气如兰,“皇上,别走。”
声声娇柔入骨,无尽依赖皆在话中。
说着,那双无骨的小手又将他拉了回去,躺平下去,身侧娇躯柔软,紧紧贴着自己,只见那张芙蓉面慢慢靠近,艳得能滴出水的樱唇近在咫尺,赵珒顿时凝住了视线,感到浑身又热了起来。
然而,那白皙的芙蓉面只是亲昵地在他脸侧蹭了蹭,带来柔柔软软的触感。
“皇上,再歇一会吧...”
赵珒叹了叹,心下却又惦记着奏折,可那双手将他缠绕,叫他挣脱不开。
莫名的,他竟也不想睁开。
自古昏君难过美人关,赵珒心中一面挣扎着,一面又放弃了抵抗。
既如此,他干脆翻身将那人圈在怀中,可赵珒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再向身侧探去,那里已经空了一片。
蓦然感受到烛光晃了晃,赵珒睁开眼,目光触及一片明亮,他朝那明亮看去,只见全德点着灯,正欣喜地望着自己。
“皇上,您终于醒了!”
赵珒视线扫了一圈宽阔的寝宫,而后抬起空无一物的右手,手指微拢,只觉方才那片温热细腻的触感久久未散。
原来只是梦。
“怎么回来了?”赵珒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皇上恕罪,您在庄子外病倒了,外头的大夫比不得宫里,老奴自作主张,带您回了宫。”全德小声道。
赵珒望着空空的宫殿,没在多说。
全德小心观察他的神色,想起御医的叮嘱,“皇上,您累了一天,先用膳罢?”
赵珒原想摇头,只觉身子疲惫,无甚胃口。
全德抢先一步,在赵珒拒绝之前将身后的食盒露了出来,“沈娘子原给您送了些吃食,回宫时老奴一并带上了,听说是时令野味,皇上您可要尝尝?”
赵珒愣了片刻,沈珈禾那张白皙精致的芙蓉面浮现在眼前,竟不知她还来看过自己。
如今,她又一个人待在那方孤零零的院落,她身侧的丫鬟都那样机灵,倘若隔壁住的是别人,遇到危险时,她们是否又会登门求助?
还有她那个夫君,不肯签和离书么...
沉声想了片刻,全德还以为赵珒无甚用膳的心思,连沈娘子都送来的东西都没了兴致,正要失望地将东西收拾下去。
他正要动身时,赵珒却快他一步走向那御用八仙桌。
全德忙跟上去,喜滋滋道:“皇上稍等片刻,膳房正热着菜,老奴去去就来。”
膳间无话,赵珒只是细细品味着桌上的菜肴,虽不如宫里做的味道精细,但主在一个鲜字,他竟意外地用了许多。
全德看在眼里,暗自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