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上,没有新鲜事。
方家姑娘于玉清山落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乔氏听闻此事,也是惊讶不已,将方家上下骂了一顿后,决定将两人的亲事提上日程。
正巧这个想法同蒋家不谋而合,未免节外生枝,两家当即拿着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将日子定下。
收到这个消息时,沈珈禾正忙着将买来的锦鲤放在后池中。
“六月初十,是个好日子。”
将最后一条胖嘟的小鱼放进池子里,沈珈禾轻喃。
“可不是嘛,那会还不算热,二姑娘穿上嫁衣也不会难受。”
南竹跟着笑道,但看见沈珈禾垂下的眉眼,笑意又收了回去。
自前日从玉清山回来后,姑娘的心情便一直低迷。
而今日早晨府里又传来了姑爷要纳妾的消息。
南竹一想,更是笑不出来了。
即便早就知道了沈伽禾存了和离的心思,还是忍不住为她鸣不平。
这成婚才多久啊,又是娶平妻又是纳妾的,真是男人中的败类!
南竹这头在心里暗自骂着,沈伽禾却是望着湖中嬉戏的锦鱼出神。
她在想,如今的局面似乎也不算山穷水尽。
按照沈琼峰说的,方知命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无论如何也会将这玉佩弄到手。
皆时自己只需要让他签下和离书即可。
可一旦方知命当上了郡王爷,还何谈报仇?
沈家在京经商,即便家资颇丰,人脉广泛,但若当真碰上当朝权贵,也只能舔着脸任人摆布。
士农工商,这便是商贾的可悲之处。
沈伽禾微叹,报仇一事道阻且艰,还是先同方知命撇清关系再说。
想清楚了,沈伽禾招来胡七,低声嘱咐片刻,胡七低着头,滤清思绪后便立即动身。
这时,北竹带着消息赶来。
一看见沈伽禾,便迫不及待的将手头的消息告知她。
“方知捷的铺子开张了,这几日可谓是日进斗金,收获颇丰。”
闻言,沈伽禾并不惊讶,上辈子的方知捷可比现在要大胆得多。
什么料子都敢进,什么金包银,银镶玉,只有做成了,标个价就敢卖。
如今他另立门户,也不需要担心他影响金玉堂的声誉。
只需要静观其变,眼睁睁地瞧着他作茧自缚即可。
“方家其他人呢?”
北竹撇撇嘴,有些鄙夷,“跟苍蝇一样围了上去,都想着分一杯羹。这样哪做得成生意,谁是主事的,谁是打杂的,根本分不清,唯一分得清的便是他们都姓方,可苦了真正打杂的伙计。”
毫不意外,方家就是这样,总是怕你过得比他好。
方知捷的铺子一开,沈珈禾其实根本不用再做什么,只需睁大眼睛瞧着他们如何反目成仇即可。
“让金玉堂歇业避避风头,正好趁着这个空挡将铺子里老旧的物件都换一换。”
北竹听着嘱咐,点点头便走了,想趁着李管事回家前将此事告知他。
但不过半刻钟过去,他便又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陈婆子等人。
沈珈禾听见消息赶了过来,被眼前景象下了一跳。
只见陈婆子背着包袱,一双裤腿沾满了泥水,身上汗津津的。
她身后跟着的婆子小厮同样狼狈,像是跋山涉水了一路。
张了张嘴,沈珈禾讶道:“这是怎么了?”
陈婆子低下头,耷拉着一张脸,委屈得要落下泪来。
北竹适时站了出来,解释道:“我在几里之外的路上碰到他们的。”
原本北竹只以为是哪家仆从赶路,走了近一瞧,才发现是陈婆子一等人。
来找她的?
陈婆子一贯雷厉风行,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她这样委屈。
心下着急,沈珈禾忙扶住陈婆子微微发颤的双臂。
“陈妈妈,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婆子心下一梗,颤着声叹道:“姑爷要纳柳姑娘为妾,方家长辈都说要大办,他们银子不够,便又想从姑娘您的私库里头取,我不依,那柳姑娘便派人抢了钥匙,将姑娘您的私库搬个干净,我们这些老人去拦她,便都被她赶了出来...”
沈珈禾这才发现陈婆子的手背赫然横着伤,青紫了一片,轻轻一碰她便疼地弓起身子。
“她怎么能这样!”南竹气地七窍生烟,没等沈珈禾嘱咐,快步取来了药箱,为受了伤的婆子一一擦药。
来的都是跟着沈珈禾陪嫁的老人,身上大大小小都留了伤。
陈婆子擦了药,看向沈珈禾凝重的面庞,无力叹道:“都是我不好,没守住姑娘的东西...”
沈珈禾痛心一叹,“是我不好,自己走得痛快,却将你们留在府里受苦。”
是她太天真了,以为柳芙如何也会安静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她是这样会做妖。
一个妾也想风光大办,真是可笑。
沈珈禾的眸色沉了下去,快速休书一封,送到还未离开京城的胡七手里。
胡七接到手信,看了几眼,当即勒住即将走出城门的马,而是掉头回去。
计划有变,沈珈禾决定亲自带给方知命这个好消息。
安顿好陈婆子等人,沉着天色尚早,沈珈禾马不停蹄地进了城。
回到府宅,沈珈禾抬头看向朱漆大门上头洒金牌匾。
无声地笑笑,沈珈禾举步进去。
柳芙原本倚着贵妃椅悠哉的品茶,突然听到沈珈禾回来的消息,错愕的险些从贵妃椅上跌了下来。
惶惶的将身子扶正,“她突然回来做什么!?”
禀报消息的丫鬟哪里知道,她只知道沈珈禾一回来,便去正院书房了。
“奴婢不知,只见她朝着老爷书房去了。”
难道是回来告状?
想了想,柳芙原本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下去,动用她的私库可是经过表哥同意的,她不过是惩治了一群没眼力的刁奴。
就算沈珈禾到方知命面前分说,她也是不怕。
想清楚了,柳芙因为惊慌而支起的身子又松了下去,摆了摆手,示意禀报的丫鬟下去。
如今府里都是她的人,沈珈禾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待她有了正经的名分,再悄无声息地将她除去,这府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想着,柳芙抿了一口点心,惬意得眯起眼。
方知命这头下了朝回了府,面色沉沉地一个人走在前头,将跟着的小厮远远甩在身后。
一连好几日了,他总感觉天子看自己不顺眼,但是又没有任何责罚落下,不明不白地弄得他整日战战兢兢的,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去。
沉着声走了许久,听见沈珈禾回了府,他低沉的心绪才缓和了些。
果然不出他所料,听到自己纳妾的消息,她一定会马不停蹄得赶回来。
到底是夫妻,哪能闹这样久的脾气。
方知命唇角微动,走到正院时,远远就看见沈珈禾独自坐着的身影。
他又调整了表情,冷着一张脸朝沈珈禾走去。
“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要在庄子上独自过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