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赵思瑞大步越过办公桌，一把夺走特助手中的手机，顾不得鲜血淋漓的左手，眼中刷的一下冒出光。

“小赵总，夫人现在在顾氏医院。”

并非沈暮安的声音，而是衰老的、虚弱的沙哑嗓音，像是个垂垂老矣、半只脚踏入坟墓的老人。

“暮安怎么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为什么暮安的联络器在你那里？”

赵思瑞心急如焚。

在医院？怎么会？暮安出事了？顾靳寒那个浑蛋又对暮安做了什么？

“我只是一个不希望仇人如愿以偿的老人，通讯器是夫人交给我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晓。”

电话被挂断。

“喂！喂！妈的！”

赵思瑞愤怒的将手机砸向地面，脸黑如锅底。

胸膛急剧起伏，赵思瑞闭了闭眼，努力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对面既然能拿到他专为沈暮安制作的通讯器，想来话中也有几分可信，更重要的是，他眼下也别无选择。

“辰飞，你去领个新手机，联系沈叔叔，我带人去顾氏医院看看什么情况！”

他推门走出去。

顾家老宅，老管家身后房门嘎吱作响。

那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举着鸡毛掸子，一下下缓慢敲击书架，身后是男人冷漠的声音。

“梁叔，你在顾家多久了？”

“回老爷，五十多年了。”

顾靳寒漫不经心点点头，道，“顾家不会亏待你，但是，梁叔，约束好下人，我不希望安安的事情从老宅传出分毫。”

“老爷放心。”

老人缓缓弯下腰，目送回来拿文件的顾靳寒离开。

五十几年，他看着顾靳寒长大，他的女儿跟那个贱人一样陪了顾靳寒十几年。

顾家不会亏待你。

老管家露出一个无声的讥讽的笑意，还要怎样的亏待？

他的女儿再也回不来，倒在雨夜冰冷狭窄的小巷，十三岁生日的前一晚。

他的妻子再也回不来，女儿祭日时从高台一跃而下，粉身碎骨。

他为这个家族付出近一生的心血，换来妻女的死讯。

还要如何亏待？

他迟缓地将掌心红色通讯器一点点塞入顾靳寒从未翻动过的角落。

他不能去怨恨顾靳寒，也无力去推翻这个庞大商业王国。

但只要可以，他会尽己所能给顾靳寒添堵。

两辆车，一黑一白，从东西两条路分别疾驰而过，向着同一个目的地。

顾靳寒已经接到消息，沈暮安醒了。

她听完医生的决断后一言不发，将所有人赶出病房，独自一人待在角落发呆。

狭小的车内空间，王特助一言不发，生怕一不小心招惹到这个疲惫易怒的男人。

整整三天，沈暮安未醒，他亲眼看见老板是何等的愤怒。

当日在场的一众保镖，尽数被调到顾氏在海外的集团，降薪贬职。

他是个聪明人，只想安安稳稳赚几年钱，没有任何搅入无妄之灾的想法。

只是将汽车油门踩到底，一路飞驰。

硬是将半个小时的路程缩短到二十分钟。

顾靳寒推门下车，只是吩咐王特助。

“回公司盯着，对赵氏集团的狩猎也该进入下一步了。”

“是。”

王特助立马开车回程。

顾靳寒转身进入医院大门。

得到消息早早来门口等候的医生赵自达拿着病历本，单手摁着顾靳寒。

“你别着急，嫂子的情况我看了，个人建议是流产，虽说流产伤身，但怀胎十月再生产对身体的损伤只会更大。”

赵自达微抿唇，脸色有些僵硬，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嫂子听我说到流产就生气了，我也不好多说，你再跟嫂子聊聊吧，如果最后决定保胎，我会尽我所能。”

他并没有说太多，松手任顾靳寒快步上楼。

病历上还显示，她腹部受过重创，本就不是适合怀孕的体质。

赵自达用力闭了闭眼。

他四天前刚刚回国，对沈暮安的印象还是多年前本科校园里，神采飞扬混迹在他们当中的那个大姐头。

回眸一笑的时候，那双上挑的眼睛比太阳还耀眼，青春的火苗像是在她眼中永不熄灭。

这才多久啊，沈暮安眼里的光就这么暗淡了？

他将视线落到顾靳寒的背影上。

男人步伐极快，风衣一角飞扬起来，带着极为凌厉的气势，利刃般伤人。

又想起接风宴上闷闷不乐的李晓，未曾现身的赵思瑞，最终也只是一声长叹。

出国发展数年，昔日的朋友变化未免太大了些。过往那些情谊，似乎已经被时间磨得所剩无几。

在他出神的短短几分钟，顾靳寒已经走到沈暮安病房门口。

推门进入。

一个抱枕从病床上飞来，力道不大，正正好在即将接触到顾靳寒时落地。

明显是控制了力气，不想伤人，只是希望能有独处静一静的空间。

伴随着响起沈暮安沙哑的嗓音。

“出去。”

并不尖锐，隐隐透着女人的脆弱无力，缠着丝丝缕缕的哭腔。

顾靳寒没动，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沉默着将自己缩起来的女人。

头搭在膝盖上，双手环绕交叉在身前，一个恐惧时自我防御的姿势。

枯黄的长卷发垂在脸颊边，侧着望过去，往日灵动的双眼呆滞无神，迟钝紧盯着面前惨白的墙壁，犹如冰冷的木雕。

霎时间，心如针扎般疼痛。

沈暮安没听见关门的声音，她没有扭头，只是又一次冷冰冰开口。

“出去！”

脚步声响起，不顾她意愿停在她身边。

“安安，我们聊聊。”

沈暮安闭上眼，一时间只觉得格外可笑。

“我跟顾总也没什么好聊的，如果是要我打胎给夏小姐捐骨髓，顾总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刚怀孕时医生还在笑着恭喜她，告诉她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第一次碰见夏涵卿，她入院，医生说倘若要保孩子，就不能再受到刺激。

第二次在商场碰见夏涵卿，她昏迷醒来，就被告知孩子极大可能保不住。

而这些，都是在自己身旁坐着的男人的放纵下产生的。

多讽刺。

“安安，这个孩子留不得，医生也说了你的身体承担不了怀孕的消耗。”

多贴心啊，一副为她好的样子。

沈暮安侧身，躲开了顾靳寒想要放在她背上的手。

“顾靳寒，你真的……”

“砰！”

“赵思瑞！你给我冷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