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寒停住步伐，淡淡点头，示意夏母继续。
男人眼底一片不耐，肩膀紧绷，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撇。然而，尽管内心波涛汹涌，他还是强迫自己停下来，试图以一种克制的姿态面对夏母的打扰。
“沈小姐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指标都还好，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周就可以出院……”
夏母拿着夹板，边说边小心观察顾靳寒的表情。
男人的焦灼不耐再听见沈小姐的一刻消失殆尽，身体逐渐放松地倚靠住扶手，面带微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眼里满是温柔的担忧。
“安安身子一向不好，适合怀孕吗？我记得怀孕会对母亲造成很大的伤害，她会不会受伤？这才两天感觉她脸都尖了，是不是怀孕导致的？”
一连串的问题，夏母清晰的感触到顾靳寒的心思大半还在沈暮安身上。
心底嗤笑夏涵卿的废物，面上仍毕恭毕敬的回答。
“大多数孕妇会为孕育新生命而感到幸福忽视掉怀孕的不易。沈小姐的情况，只要注意些，还是可以生下健康的孩子的。”
“孩子，孩子……”顾靳寒冷笑一声。
“我没问你孩子，我是问为什么安安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多！”
男人眼神一暗，他烦透了别人同他提那个孩子，刚刚病房里，安安在卫生间吐的天昏地暗，脸色苍白，还满心是孩子！
“这……孕妇头几个月，孕吐吃不下东西是正常的，想来沈小姐为了孩子多少也会吃点的。”
夏母反反复复提及孕妇、孩子，看着顾靳寒脸上的不耐心底暗笑。
“怀胎十月可是个苦差事，处处都要注意着，这还只是第一关，真临产了才是鬼门关啊，死神面前走一遭的事。”
夏母不经意的感叹道，恭恭敬敬地跟顾靳寒再见，假装没看见顾靳寒的失神，步履轻快的往办公室走。
顾靳寒僵在当场，“死神面前走一遭的事”，联想起安安苍白的脸，他闭了闭眼。
进了病房，夏涵卿歪在病床上抹眼泪，张口就是，“靳寒哥哥，暮安她被宠坏了脾气大，是不是冲你发火了，你脸色好难看。”
顾靳寒揉眉，不想同夏涵卿谈及沈暮安。
“等骨髓移植结束，我送你出国留学。”
他言简意赅，没有半点废话的心思，打定主意了一定要沈暮安打胎。
夏涵卿身体一僵，纤细的指尖扎入掌心，鲜血淋漓。
她仰头天真地笑。
“好，靳寒哥哥，我会走得远远的，不给你添麻烦的……”
眼中带泪，展示出修长脖颈上的红色平安符。
顾靳寒叹了口气，看着平安符又忍不住心软。
“莫哭，我没有这个意思，去巴黎读书不一直是你的梦想……”
“巴黎？”
夏涵卿疑惑询问。
男人神色一顿。
记忆里密室当中，割开手腕给他喂血的女孩带着哭腔，求他坚持下去不要睡。腥甜的血液顺着他嗓子流下去，女孩声音虚弱。
“我爸爸妈妈很爱我，现在肯定已经在找我们啦，你不要睡过去，我们来聊聊天吧。逃出去以后，你想要做什么呀……”
“我想成为知名设计师哦，我一定会考上巴黎设计学院，成为世界闻名的设计师的……你呢，小哥哥……”
他恢复了一点力气，急忙捂着少女的伤口，粘腻的鲜血沾了一手，怎么捂都捂不住。
像是漏水的水龙头，只是眼下滴落的是少女的性命。
抱着快要闭上眼睛的少女，他紧紧摁住少女的手腕，黑暗中看不见少女的面容，只能听到逐渐低下去的声音。
心急如焚。
“我想成立一家大公司，到时候，我跟你签合同，卖你的设计，帮你打名气成为知名设计师，好不好？”
“我不睡，你也不要睡过去，不是说你爸爸妈妈已经来找你了吗？坚持一下好不好，再坚持一下，我唱歌给你听……”
“好呀……我等小哥哥成立公司来找我……”
少女靠在他怀里，甜甜的嗓音到最后低不可闻，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他抱着少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点点哼唱着曾经听过的儿歌，眼泪终于忍不住下落。
“乖乖，别睡，别睡，别留我一个人……”
四天三夜，无水无食，只他们两个七八岁的孩子。
只知道如果现在睡过去，可能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小哥哥，别哭……”
少女挣扎着用另一只手给他擦眼泪，还没碰到脸就重重落下，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她太虚弱了。
小小的顾靳寒俯身将脸贴在她手上。
“我没哭……乖乖，坚持下去，你可是要成为知名设计师的……”
一丝隐隐约约的光，他看见少女脖子上的平安符。
红色的，犹如鲜血。
“嗯……小哥哥……等我们出去……你会来找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等我们出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再坚持一下，乖乖，再坚持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一片喧闹，伴随刺眼的强光，他放心地倒下去，再睁眼就在医院。
管家的女儿带着红色平安符坐在旁边。
“小哥哥，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夏涵卿。”
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可夏涵卿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白纱布让他神情柔和。
“顾靳寒。”
此后数年，他对夏涵卿百般照顾，也是习惯。
但三年前，夏涵卿出国时，却主动选择了另一个地方。
夏涵卿愣了一下，顾靳寒的沉默让她不安，她仰头浅笑，主动接话道
“嗯，那里是“光之城”嘛，时尚的中心，我喜欢那里的艺术氛围，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去看看。”
顾靳寒回神，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会帮你实现的。”
“你好好养病。过段时间，进行完骨髓移植，就没事了。”
他匆匆离开。
不知道病房里被夏涵卿砸碎一地的花瓶。
“什么读书，什么巴黎，我一定要成为顾夫人！”
她彻底陷入疯魔。
“沈暮安，你那么喜欢巴黎，就自己去吧，你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