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心底渐渐生起了一股厌恶。

原先瞧着珠儿，天真烂漫，可爱喜人，可如今再瞧珠儿，便怎么看，怎么觉得珠儿愚笨不堪，贪婪可恶。

本来存着几分对珠儿的怜悯，在看到珠儿苛待小丫头鹦鹉的时候，这股怜悯也不知不觉地消散无形。

“珠姨娘，婢子只是个丫头，帮不了姨娘，既然姨娘的位份是陆夫人抬举起来的，不如，姨娘去求求陆夫人？兴许陆夫人愿意帮姨娘这个忙呢。”

既然不愿意再将珠儿当成姐妹，珍儿说起话来，便很疏离。

珠儿自然也看出来了。

可她现在能抓住的人只有珍儿了，跟尹月牙那点情分，早就被她消磨殆尽了。

她知道珍儿心软。

她和珍儿、环儿、珮儿是一块进府的。

当时还在月牙城，大战刚退，异族人还并未被赶走。

她们的家人都没了，被买进将军府，伺候尹月牙，那会儿尹月牙还仅仅是个姑娘，连她都比不得。

她好歹是个姨娘，尹月牙算什么？没名没分，靠着一点情分和宠爱住在将军府中，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赶出去。

可她并没有因此而瞧不上尹月牙，仍旧尽心尽力地伺候尹月牙。

彼时尹月牙对侯爷很不待见，她暗地里抱怨了几句，那也是为尹月牙着急，怕尹月牙惹怒了侯爷，会被侯爷赶出去。

偶尔有几次被珍儿听到了，她便惴惴不安，怕珍儿去告诉尹月牙。

毕竟尹月牙还挺喜欢她，许她做了身边的大丫头，要是珍儿把这事说出去，她岂不是连大丫头都没得做了？

可珍儿并只是告诫了她几次，好多回，她嘴巴快，得罪了府中的媳妇婆子，都是珍儿替她去赔不是，去处理烂摊子。

她渐渐地就习惯了身后有珍儿帮忙。

这一回，珍儿也一定会帮她的吧？

“珍儿，你别对我这么生分，我知道你生气我苛待鹦鹉，可你没有在西苑住过，你也并非姨娘，你不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珠儿说着说着就落了泪。

“西苑这里跟东苑不一样，人人拜高踩低，你若是软弱几分，就会被丫头欺到头上来，我若是不厉害一些，就会变成明翠楼的陆姨娘，你瞧瞧她，在我们几个姨娘中，她的位分是最高的，可她却是过得最不如意的。”

“但凡西苑发些什么好东西，到了陆姨娘手里，总是别人挑剩下的，因为她顶了前头陆姨娘的名分，陆夫人和陆妈妈就不待见她，连带着底下的媳妇婆子们也瞧不上她，凡事都要踩她一脚。”

“陆姨娘自己软弱无能，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说一声，若是身边没有红莲替她打点，她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我可不想变成她那样，再者，我身边也没有红莲这样一个好姊妹呀。”

珠儿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握住了珍儿的手，抽抽噎噎地哭着。

“若是我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好姊妹，替我张罗着，我何至于会这么对鹦鹉？好姐姐，你帮帮我吧，若是能让我有个一男半女，叫这府中的丫头再不敢小瞧我，我肯定会跟从前一样，再也不会苛待丫头们了。”

珍儿狠狠心抽出了自己的手：“姨娘是主子，奴婢是丫头，不敢和姨娘姐妹相称，姨娘既然身上不舒服，那就好好养着吧，西苑的丫头不好用，就用东苑的，这次婢子给姨娘带来了紫菀紫萱两个丫头，她们可都是赖妈妈一手教的规矩。”

“本来是要提拔上来，到郡主身边，补上郡主身边的缺儿，见姨娘这儿短了丫头使唤，郡主就让紫菀紫萱先来姨娘这儿当差，等姨娘大好了，再把她俩调回去，姨娘放心，两个丫头的月钱还是我们双禧园出，不从西苑这里走，陆夫人若是怪罪下来，也怪不到姨娘头上。”

珠儿脸色一白：“给我派来两个丫头？郡主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叫这两个丫头来监视我的？”

“你怎么能这么想郡主？”珍儿蹙起了眉头，“你有什么好值得郡主来监视的？珠姨娘，请你自重，倘若再苛待小丫头，再大闹积翠园，妨碍牡丹姨娘养胎，那两个丫头可不会客气的。”

珠儿心下一凛，眼神看着就很不善：“你什么意思？我是姨娘，是府中的半个主子，她们再如何不客气，还能越过我这个主子，对我动手不成？”

珍儿面无表情地开口：“珠姨娘言重了，再如何，紫菀和紫萱也不过是两个丫头，她们怎敢以下犯上，对姨娘动手呢？只不过，紫菀和紫萱是奉了郡主的命来提点姨娘，倘若姨娘有规矩不到的地方，她们提点了，姨娘不听，便可先斩后奏，将姨娘绑了，另行处置。”

珠儿脸色发白：“她们敢！”

“如何不敢？”珍儿冷笑，“当初你身为郡主的丫头，不是也敢只身闯西苑，甚至还想替郡主辱骂陆夫人么？你都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们还是过了明路，有郡主亲口命令的，为何不敢提点你一个无宠无子的姨娘？珠姨娘，你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珠儿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等她回过神来，珍儿早就走了。

她瘫在炕上，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身上，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一直躲在积翠园，陆夫人不来管她，东苑那边也不曾插手西苑之事，到底是为何，郡主会忽然叫了珍儿上门来把她训斥一番，甚至还送来了两个丫头管教她呢？

说什么叫她好好养着身子，等侯爷巡城之时就会将她挪到东苑去。

还说是为了她好。

她才不信郡主的鬼话呢！

真要为了她好，为什么不叫她跟着侯爷去巡城，为什么不趁着侯爷在家，让她挪去东苑，好让她时时刻刻见着侯爷？

非要在侯爷走了之后才假惺惺地把她挪到东苑去，有什么用？

郡主……郡主一定是嫉妒她水灵，所以特地在她身边安排了两个丫头，想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