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牙一愣，红莲竟然把这件事扯到她的身上来了。

“红莲，你在浑说什么呢！”

落梅连忙呵斥红莲。

“此事与郡主何干？你攀扯郡主做什么？是我无能，我不想也不愿意与芍药闹矛盾，我们从在永恩伯府，到一同出发来雪原，再到如今住进侯府，总也有将近两年的时光，芍药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

尹月牙一惊，这几个丫头竟然在一起相处超过两年了吗？

算一算，那岂不是从前年入夏开始，安王和永恩伯就开始下这一盘大棋了吗？

那会侯爷才到月牙城不久，而月牙城并未被围困，她还是丫头姚黄，在所有人的眼中，姚黄因为路遇匪徒而死，那会儿秦勉只是一城守将，服侍他的丫鬟没了，身边空荡荡。

异族人虎视眈眈，大丰城池接连失守，很快就会轮到月牙城。

届时，秦勉必死无疑。

既然已经能够预见到秦勉的结局，为何安王和永恩伯还要大费周章，找到这么多美人来做细作呢？

亦或是说，他们准备这些美人，并不单单是为了秦勉？

尹月牙心中惊疑不定，秦勉得立马知道这个消息，搞不好，荆州王身边也已经有了安王的眼线。

落梅还在斥责红莲：“芍药是个炮仗，一点就炸，此次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就跑来明翠楼大闹一通，我要是如你所说，当场发作，与她撕扯起来，岂不难看？我是个姨娘，她是个通房，姨娘与通房撕扯，有失身份。”

“再者，若是我将此事捅到郡主跟前，求郡主插手，惩罚芍药，那我跟芍药之间的矛盾就会越来越大，芍药便越发恨我，落在那挑拨起这场争端的人眼中，就是称心如意，我又何苦做别人的一把刀？”

尹月牙低头吃茶，静静地看着落梅训红莲。

落梅这番话当真说得是无可挑剔，不清楚内情的人若是听到了，保准以为落梅是个识大体的姨娘。

可当着尹月牙的面，就说不想将此事捅到郡主跟前，岂不是太可笑了？

既然不想让尹月牙知道，就应该关起门来再训斥红莲，现在训斥，太早了些。

落梅这告状告得也很有意思。

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她直截了当地告诉尹月牙，芍药之所以大闹明翠楼，是有人在挑拨。

这与方才牡丹说的话如出一辙。

那到底是谁在挑拨呢？

若排除牡丹和落梅，剩下的只有住在叠翠阁的陆妈妈跟海棠、棣棠三人了。

偏生芍药此次大骂牡丹大闹明翠楼，就是没有去闹过叠翠阁。

叠翠阁没有被牵扯到此次风波中，无疑最惹人怀疑。

可尹月牙却不信这是叠翠阁干出来的事。

海棠棣棠二人一入侯府，便似乎成了隐形人。

她们平日便不声不响，如今跟着陆妈妈一道住，更是安分老实得厉害。

有时候尹月牙甚至怀疑，海棠棣棠到底是不是安王和永恩伯培养出来的丫头，怎么就这么安分呢。

无论她们是真的安分还是装的安分，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忽然挑拨芍药，用这么儿戏的法子，撩拨得芍药大闹明翠楼跟积翠园。

尹月牙眉眼微沉，此人到底是谁，看来只能去问芍药了。

“好了，你也别训斥红莲了。”她开口打断落梅，“红莲也是为了你好，你受欺负，她虽然当时不敢站出来护着你，背地里却背着你叫了小兴去找我，这不也是在为你担心么？这样忠心耿耿的丫头可不多见了，你们从前还是好姊妹，就更应该互相扶持互相帮助，落梅，千万要好好待红莲，别寒了红莲的心。”

落梅脸色微微一沉，尹月牙便暗暗笑了两声。

她是故意点出落梅和红莲从前是好姊妹的，她要让落梅意识到，红莲也是从永恩伯府出来的丫头，落梅能当上姨娘，红莲也能。

两个人之间的姊妹情太深，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她得把这滩水给搅浑，叫她们彼此斗个你死我活，这才容易将那真正的细作露出来。

出了明翠楼，尹月牙便信步往积翠园而去，半路经过门扉半掩的叠翠阁，忽然转了个念头，一头扎进了叠翠阁。

围着浮翠湖而建的四个院落里，叠翠阁是最小的。

出人意料，这叠翠阁竟然是仿照江南居所而建。

进门是个南倒厅，这倒厅是用来待客的，尹月牙才进去，就有小丫头要跑进去通报，被尹月牙给叫住了。

出了南倒厅，是个四四方方的天井。

天井很小，左右两边是抄手游廊，直通到后头去。

迎面是一座小小的木楼。

叠翠阁的丫头给尹月牙指路，说这木楼的一楼是海棠住着，二楼就是棣棠在住。

今日天气不错，海棠棣棠在西苑逛园子呢。

只有陆妈妈还在叠翠阁。

小丫头语调轻快，说起话来很爽利：“陆妈妈住在后头的倒座里，倒座三间，陆妈妈占了两间，奴婢和小路住了另一间，郡主要跟陆妈妈说话么？奴婢这就去喊陆妈妈。”

尹月牙摆摆手，笑着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来这侯府多长时间了？”

“回郡主的话，奴婢小福，原来就在这府中伺候。”

尹月牙讶异地挑眉：“你是异族人？”

“奴婢是大丰人，爹娘原是大丰来金珠府做生意的，因为染了病，双双病死，奴婢无处可去，只好自卖进府，当初遣散府中下人的时候，管事的见奴婢可怜，就把奴婢也留下了。”

侯府的确留下了一些从前在这座府邸伺候的老人，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没想到眼前的小福也是。

小福很喜欢说话，还在喋喋不休地跟尹月牙说陆妈妈：“陆妈妈可好了，待奴婢跟亲娘一样，奴婢有一回夜里发热，陆妈妈守了奴婢一晚上，平常陆妈妈待两位姑娘也极好，从不拘束着两位姑娘，两位姑娘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福！”

一声呵斥让小福闭上了嘴。

尹月牙抬头一看，正与陆妈妈那双眼睛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