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奶奶在楼下轻轻喊了句“出来帮忙”,画房一屋子男人,除了田爷爷都跑了出去。
就连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江汉都挂了笑脸往厨房凑,刘昭不自觉也跟进了厨房。
姜必胜陪着田爷爷把画房里的一堆画收起来放进木质书架,她这时才发现旁边架子上晾着一张刚画好的画。
画中白花绿叶给人以清爽的感觉。
小写意的工笔下,画中树下清晰可辨一个少女的缩影,扎马尾,身后背着双肩包,双肩包露出球拍杆,她正蹲在地上捡果子吃。
画中树下是谁,除了姜必胜还会是谁。
姜必胜拿着画看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上面的落款。
【温鹤鸣】
心脏猛地一震,紧接着骤然加速,是久违的心动。
她问田爷爷:“十三叔什么时候画的?”
“听应星说,鹤鸣昨天半夜画的,一直画到十点多,早饭都没吃。”
温鹤鸣画里的花是八棱海棠,其他人可能认不出,但姜必胜对八棱海棠格外熟悉。
小学校园里种着大片的海棠,一片红色渐变粉红的西府海棠中有一棵扎眼的白海棠。
当年负责种植海棠树的工人没留意,错选了一棵白色八棱海棠种进学校。
学校后来特意给那棵白色海棠挂上了身份证。
姜必胜和温鹤鸣本来有机会一起去海棠树下捡果子吃,可是温鹤鸣父母离世,迫使他没等毕业就从Q市转到了H市。
所以海棠花盛开的季节,姜必胜身边没有温鹤鸣,而温鹤鸣仅凭短暂的记忆,画下了这幅海棠。
田爷爷拿过她手里的画,淡淡开口问她:“你知道院里种的是棵什么树吗?”
姜必胜还没厉害到看一眼光秃秃的树干就认出那是什么树,她也不乱猜,求知若渴的双眸闪着星光问田爷爷:“什么树?”
“八楞海棠。”田爷爷观察着姜必胜的表情,继续讲:“是前两年鹤鸣特意从Q市移植来的,移植到H市一直没开花,定期的营养液输着,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开花。”
姜必胜听着有些出神。
田爷爷把画重新放回架子,说:“鹤鸣这几年天天往外跑,要么就是窝在家里养他那棵海棠,好久没见他主动画画了,这幅要好好提个词,裱起来挂他画室。”
姜必胜回过神,问:“我看十三叔工作室画很多,不缺这一幅啊。”
“平常我查他功课,他就画着玩,就和那幅《墨梅》一样,总是随便敷衍糊弄我。”田爷爷抬手指一眼窗前那幅《墨梅》,又看一眼架上的还未题词的海棠,“这是他两年多来第一次静下心认真画作品。”
一想到过几天这画就挂进那间展厅,姜必胜不禁凑过去多看了两眼。
“爷爷,姜姜,下楼吃饭了。”
听到王玉婷上楼来催,姜必胜才收回视线,陪着田爷爷下楼。
温鹤鸣全程一边给旁边的姜必胜夹菜,一边不停打着哈欠。
蒋立坐他对面,阴阳怪气调侃他:“明儿小年,怎么感觉你快挂了?”
田爷爷轻磕了下茶杯,一个眼神警示蒋立好好说话。
刘昭点开日历,问:“今天小年吧?”
江汉凑过去看一眼日历,跟他拌嘴:“明天小年。”
田应星老成开口:“北方小年二十三,南方二十四。”
姜必胜放下筷子,隔着王玉婷问刘昭:“今儿小年,你给你哥打电话了吗?”
刘昭像是被雷击中,瞬间惊醒,他搁下筷子,挪了挪椅子站起来,“各位先吃,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今年两位师姐都回来了,下午写对联就交给二位吧。”
蒋立靠在椅子上试图与温鹤鸣交换眼神。
温鹤鸣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强撑着眼皮,声音倦怠的没有精气神,“师娘约了唐师傅给二位师姐做旗袍。”
蒋立看向王玉婷爸爸,温鹤鸣捏了下手指关节,淡淡开口,“四哥下午要去见朋友。”温鹤鸣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打消蒋立最后的念头:“如果不想除夕给我过头七,就让我下午好好睡个觉。”
姜必胜偏头看向温鹤鸣,才一会儿功夫,他的下巴就已经冒出一层微弱的青胡茬,久违打理的头发盖住了眉毛,可他身上不见一丝邋遢感,反倒多了些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荷尔蒙。
吃完饭,温鹤鸣进屋补觉,田应星陪着田爷爷下棋。
江汉抱着一只狗围观蒋立写对联。
田奶奶带着王玉婷妈妈和温云汉做罗叔的车去唐师傅的店,刘昭开着温鹤鸣的车载着姜必胜和王玉婷跟在罗叔车后。
温云汉目光停在一匹绣金线的奶黄色布料上,她问姜必胜:“你去过鹤鸣工作室吗?”
“去过一次,十三叔还送了我一幅画。”
姜必胜跟来纯属凑热闹,她无心挑选布料,只是闲散地跟在大家身后。
“送你的是那幅《海棠》吧。”温云汉指着那块黄色布料问姜必胜:“这个颜色怎么样?”
姜必胜点头,温云汉拿了那块布料的样品布在姜必胜身前比划,“喜欢吗?”
姜必胜对着镜子看一眼,摇摇头,“我不太喜欢穿裙子。”
温云汉没有强人所难,她把那块布料拿开,转头继续挑选布料。
“那你喜欢他送你的画吗?”
看似随口一问,实则别有意味。
“当然喜欢。”
温云汉嘴角勾着一抹笑,她手指搭在一块粉花布料上,她淡淡开口:“你没发现他画的那棵海棠是你们学校每年开得最盛的那棵?”
姜必胜瞪着眼睛,木讷的“嗯?”了声。
她最开始见那幅画时只是觉得画里的海棠有股莫名的熟悉感,经温云汉的提醒,姜必胜才反应过来,“就是那棵结的果子最甜的。”
温云汉点点头,姜必胜有些疑惑不解,吞吞吐吐问道:“他...不会喜欢我吧?”
温云汉不作答,拿近一块布料细细打量又放下,温云汉摸了摸姜必胜的头,声音很轻:“你应该亲自去问他,我代表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