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温鹤鸣进屋，姜必胜的视线就如磁铁般紧紧锁定他。
温鹤鸣一举一动，姜必胜都目光跟随。
温鹤鸣轻车熟路从书架取了宣纸铺在桌上。
原是田爷爷想挥毫泼墨，温鹤鸣准备好一切，他却推脱让温鹤鸣画。
“好久没看你作画了，你不是舍不得这梅，那就画幅梅挂书房留个念想。”
温鹤鸣闻言卷了卷袖筒，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小臂。
他神情专注，望眼梅，又看眼她。
田爷爷悠闲倚在茶椅上小憩，姜必胜坐在一旁，囫囵吞枣式吃着田奶奶送上来的水果。
她看看梅，再看看他，终究是温鹤鸣的美色胜过冬日的白梅。
身旁田爷爷轻轻打着鼾，姜必胜蹑手蹑脚走到书桌旁，悄无声息搬了张凳子坐在温鹤鸣对面。
她用手撑着脑袋，头偏向一侧，略显困意。
温鹤鸣抬腕，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创可贴呢？”
姜必胜低头看眼自己的手掌，眼皮打架，声音也变得含糊，“训练出汗，觉得不舒服，就撕掉了。”
话音刚落，眼皮变得愈发沉重，手臂无力搭在桌上，脑袋枕着手臂打盹。
姜必胜在梦里安稳沉睡，呼吸如静谧的湖面一样平缓。
胳膊枕久了会酸，她就换另只胳膊。
手腕无意碰到温鹤鸣笔下的宣纸，惹得他不得不注视她的睡姿。
醒着的温鹤鸣凝视她，眼中流露出不可言说的情绪。
笔尖一滴墨重重滴在留白处，格外醒目。
姜必胜的手指也在这时蜷缩了一下，像是回应。
温鹤鸣的气息如暴雪前的压抑，一瞬间瓦解在姜必胜的指尖。
他草草将画收尾，放下笔，他用指腹去碰姜必胜的指尖。
姜必胜睡梦中“嗯？”了声，收回手臂揉揉惺忪睡眼。
抬眼对上温鹤鸣深沉但不沉重的注视，她迷糊问：“画好了？”
温鹤鸣问她：“会写毛笔吗？”
姜必胜伸了个懒腰，喉咙发出伸展的沙哑声，“不会。”
“教你。”
温鹤鸣将画好的墨梅晾在一旁，取出一张练字用的宣纸。
他腾出半张桌子给姜必胜。
姜必胜睡得迷迷糊糊，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已经手持毛笔站在温鹤鸣身边。
“外公说我的字还不如三岁小学生。”
说着姜必胜左手握笔，在纸上潦草留下自己的名字。
温鹤鸣轻笑着，“你外公说得对。”
温鹤鸣站在她左边，提笔在白纸上写下她的名字，最后一笔收的格外深。
温鹤鸣的字远不如田爷爷浑厚，笔锋有些像姜必胜外公，锐利似剑。
姜必胜皱眉，不服输地临摹温鹤鸣的字。
温鹤鸣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调整她的握笔姿势。
温鹤鸣食指轻点她的手腕，提醒她，“手腕放松。”
姜必胜故意和他作对，叛逆地提起手腕。
姜必胜写字很浮躁，即使临摹也只想着快点写完，不求字型如何。
白纸被她写了一张又一张。
一会儿功夫，书桌上堆满了写着她名字的宣纸。
没写几个字，她就觉得累了。
“写字比打球还累。”
温鹤鸣俯身从身后包住她的手掌，迫使她手腕放松。
温鹤鸣手掌如春日暖阳，暖意顺着姜必胜的手背蔓延至全身上下。
温鹤鸣身上独有的墨香被无限放大，他的鼻息带着酒精的醇香，姜必胜的困意被这股气息一瞬间打散。
她下意识向后躲，背靠上他结实的胸膛。
温鹤鸣嘴角似笑非笑，“照你这个写法，家里的宣纸根本不够你拿来练手。”
温鹤鸣哄她，“沉住气，慢点写。”
温鹤鸣突然想笑，当年在山上，师父也是这么教他静心练字的。
【姜必胜】
一笔一划，姜必胜根本不觉得这字是她自己写的。
温鹤鸣收回握在姜必胜左手上的手掌，退半步看她，“自己试试。”
温鹤鸣身上独有的气息撤离，姜必胜瞬间被打回原形。
丝毫不见长进，字体还是那么飞扬潦草。
温鹤鸣忍不住低头扶额，嘴角轻扯，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慢点写。”
田爷爷睡醒了走过来，看一眼姜必胜的字，没忍住笑出声。
“你的字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姜必胜委屈撇嘴，拿毛笔在宣纸上乱画一通，笑脸，纸飞机，树叶子。
田爷爷看一眼那片没有任何画工可讲的树叶子，抬眼扫向温鹤鸣。
温鹤鸣视线躲避，“我去给您泡茶。”
温鹤鸣拎起长衫边往外走，姜必胜不明所以继续在纸上乱涂乱画。
“你适合练字，练字能静心。”
田爷爷朝姜必胜压压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田爷爷绕过木桌走到她身边，田爷爷掌心粗涩的掌纹按在她手背。
姜必胜侧脸看着田爷爷，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外公。
“低头看笔尖。”
田爷爷声音浑厚似巨石，姜必胜眼角突然湿润，她长吐口气，压着情绪。
田爷爷身上有老人味，能让姜必胜静心。
一笔一划慢慢放缓，田爷爷悄悄收回手。
姜必胜渐入佳境，字体逐渐成型。
她看着纸上逐渐规整的字体，嘴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下意识脱口而出。
“外公，我这次写的不错吧。”
姜必胜嘴角的弧度瞬间落下，田爷爷站在她身后也出身半刻。
温鹤鸣端着茶托站在门口，只见姜必胜把毛笔随手丢在桌上，她手上染着墨汁，不管不顾一头扑进田爷爷怀里。
温鹤鸣不禁紧了紧手里的茶托，心脏受姜必胜哭声影响骤然漏拍。
姜必胜外公在她成为奥运冠军那年去世，她那伟大的妈妈是位心里只有学生没有女儿的高中老师。
输球、被质疑，世上再无亲人宽慰她。
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多年无人倾诉，强忍两年多的情绪在此刻爆发，眼里的泪止不住的流，染得田爷爷身上衣衫湿了大片。
“乖，没事的，外公在。”
田爷爷轻抚着她的脑袋，深沉的声音令姜必胜的泪腺彻底打开，一时间她哭的更凶了。
她一边哭一边骂人，“那些狗记者乱写，说我被国家队开除，还咒我明年就退役。”
“我们不理他们，我们必胜只是进入瓶颈期了，挺过这段日子，我们必胜还是世界第一。”
田爷爷摸摸她的头，不停安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