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一声断喝,顺着诸葛奇的刻意引导,彻底弄清楚了此时澜城之中隐藏着的危险与秘密。
燕国之中,以廖玄机为首的清党正在利用鲲鹏教设下阴谋,准备对政见不合者进行清洗。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燕国二十年前,神威将军军威鼎盛,武运昌隆时成长起来的一批军中悍将们。
罗卫国便是其一。
随着诸葛奇诉说,陆羽自然也大致了解了个中关联。
但他此行却有着对他而言更为重要的目的,自然不愿意被迫卷入澜城这场风波之中。
他心思一动,正准备思考如何趁着澜城即将乱作一团,众人视线齐聚于此的机会趁乱离开,并悄悄潜入燕京之中,寻找陆姨下落的方法。
却听到客栈楼上赵廷一声叫唤,正在呼唤他上去。
陆羽这才省起韩幼晴还因为此事受了牵连,如今正受伤躺在客房内。
他只能暂时收拾起想法,快步上楼,打算先看过韩幼晴状况后再与同伴们定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诸葛奇跟在身后,陆羽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到楼层之上赵廷满面焦急地冲出客房门外。
他一瞧见陆羽,便急不可耐地喊道。
“你快点!韩幼晴她着火了!”
陆羽听闻,脚下步子不由得加快,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冲入客房。
诸葛奇跟在身后,被赵廷拦住。
“谁让你跟上来的?”
诸葛奇奇道。
“你不需要大夫吗?”
陆羽停下才要迈入客房的腿,回头看向诸葛奇问道。
“你会医术?”
“略懂一二。”
笑容谦虚。
陆羽皱皱眉头,又是这种感觉,和徐华年给他的感觉近乎一样。
他扯开神色不服的赵廷。
“劳烦诸葛兄了。”
“无碍,我倒是好奇什么叫着火了。”
三人进屋,就看见韩幼晴躺在床榻之上,眼神紧闭,眉头紧锁,两颊被烈火一样的红晕烫染,平放身侧的手死拽着已经被津汗透湿了一层的被褥,嘴里哼哧不歇,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此时晚秋临冬,屋内即便未开窗户,也是凉意袭袭,哪有半点燥意。
韩幼晴这副如同被烈焰炙烧的模样,可不是就是着火一般。
诸葛奇见状,也未耽搁,连忙抢上前去。
陆羽让过,见诸葛奇用手背轻轻贴上韩幼晴已经烧得绯红,汗水直冒的额间。
似乎察觉有异,诸葛奇又双指并剑,伸入韩幼晴的衣领,轻抵在她藏在衣襟下的锁骨上。
赵廷见诸葛奇的动作,神色吃味,正要快步上前,开口制止,却被陆羽拦住。
“你干什么?”
赵廷急道。
“他这是在趁机占韩幼晴便宜!”
“那你去?你能看出韩幼晴的问题就你来。”
赵廷焉不拉几的闭上嘴,眼神恨恨地瞪着正观察情况的诸葛奇。
片刻,诸葛奇开口问道。
“冷么?”
赵廷回答。
“不冷。”
见两人愕然回头看向他,赵廷不明所以,没好气地骂骂咧咧道。
“你们看我干嘛?他问我冷不冷,我指定说不冷啊,他不会看不出韩幼晴怎么了,所以找借口岔开话题吧?”
赵廷还在气头上辩驳,床上的韩幼晴却张开了嘴,气若游丝地哀吟道。
“冷。”
赵廷一愣,此时纵使他再傻也知道诸葛奇问的不是他,头低着不敢看对方,鼻子都快要抵到脚尖了。
诸葛奇也未搭理身后垂头丧气,耷拉着尾巴的大狗,解释道。
“韩姑娘先前被追杀,腰后及腹部中了两箭,我本以为虽然伤重,但性命无碍,治疗包扎后只需静养月余即可,不过现在看来那一箭其实被淬了毒。”
大狗猛然抬头。
“她中箭了!我怎么不知道?”
诸葛奇疑惑不解,转头问道。
“赵兄你在楼上陪着韩姑娘这么久,居然没发现么?”
赵大狗理直气壮。
“她盖得严严实实的,我可是正人君子,怎么可以掀她的被子!”
陆羽无奈,懒得再听赵廷徒劳辩解,朝诸葛奇问道。
“能知道是什么毒,解药是什么吗?”
诸葛奇思忖片刻,才回答道。
“看似体外如烈火炙烧,体内冰寒,浑身如坠水渊,盗汗淋漓的症状并不多见,常见的几种大多都出自惧觑的深海之中,再根据韩姑娘是被鲲鹏教追杀,在下猜测是鲛毒所致。”
说着,诸葛奇叹了口气。
“可惜韩姑娘被我手下救下之前,自己咬牙拔了那两支箭矢,不然若是有那箭矢,我就可以确定究竟是什么毒了。”
“鲛毒?”
“没错,鲛毒是鲛人汗腺内自然分泌的毒素,据说是因为深海之中过于严寒,所以鲛人汗腺在其上岸之后会分泌鲛毒用以模仿深海之中的寒意,让其可以陆上行走,对长居深海之中的鳞族一类并无大碍,但对于人来说却是剧毒。”
陆羽听诸葛奇分析解释,其实已经可以断定箭矢上的毒素,十有八九就是鲛毒。
赵廷听完,亦是急不可耐催促道。
“那你都知道是中了什么毒了,还不帮她解毒?”
诸葛奇凝视一眼赵廷,缓缓摇头道。
“恕在下无能为力,鲛毒于陆上无物能解,中毒之人只能在冰寒炙热交织之中活活熬死。”
赵廷听闻,满脸震惊,双目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床榻之上生机薄弱的韩幼晴,不由得大声哀嚎道。
“这不可能!”
他正准备扑倒过去,失声痛哭时,却听到诸葛奇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通常各城边关守军与鲛人交战时常有中鲛毒之人,他们大多都是靠饮用鲛人之血来解此毒。”
赵廷一愣,堪堪停在半路,满脸的哀伤还浮在面上,此刻却呆滞地看向诸葛奇。
“你不是说这毒无解吗?”
诸葛奇正襟危坐道。
“在下说的是,陆上之物,无物可解。赵兄你听人说话,断不可只听一半,这会让你吃大亏的。”
赵廷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照你这么说,韩幼晴不还是没有救吗!”
诸葛奇反问。
“谁说的?”
“你说的!这是澜城!背水军把守的澜城!这里怎么可能鲛人!”
赵廷此时关心韩幼晴安危,心中焦急,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
可他眼前的陆羽和诸葛奇两人却平静异常,让他不由得疑惑起来。
“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在乎韩幼晴吗!陆羽,韩幼晴就要被毒死了!看着她这么难受,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陆羽和诸葛奇还未说话,反而是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韩幼晴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骂道。
“闭~嘴!”
赵廷立马禁声。
却听韩幼晴艰难地说道。
“鲲鹏教里...有...鲛人。”
陆羽平静应道。
“我们知道。”
赵廷听完之后,原本黯淡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情绪变得极快,方才还是泪眼欲滴,此时却已经兴奋得快要蹦起来。
“这么说韩幼晴有救了!?”
陆羽斜眼乜他。
“对。”
“我们只要去鲲鹏教宰一个鲛人,给他放放血,就可以救韩幼晴了!?”
诸葛奇含笑点头。
“没错。”
赵廷猛地挺直腰杆。
“我去!韩幼晴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鲲鹏教给你宰个鲛人放血!”
说着,他就要夺门而出。
陆羽看着这人莽撞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拦,韩幼晴就在床上病恹恹地喝骂道。
“回来!”
这一声虽然气语微弱,毫无力道,可对于赵廷来说却十分管用。
他才迈到门槛上的脚缩了回来,扭头看向韩幼晴。
“怎么了?韩幼晴你不能不急啊,这关系到你活命的事情,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韩幼晴有气无力,她淡淡道。
“我想你留下来陪我。”
赵廷眼睛更亮了,若不是此刻屋内窗户紧闭,烛火通明,只怕光是他那双眼睛里的光,都能照亮整个客房的屋子。
他犹犹豫豫道。
“可是...”
陆羽无奈,他拽回赵廷,说道。
“你留下来陪韩幼晴吧,我去取解药。”
赵廷眉毛一挑,嘴角扬起,旋即又觉得不对,立即收了回去。
“你可以吗?要知道以前翻墙爬户这事情都是我带着你干的,你一个人能行?”
懒得搭理这人,陆羽回头看向已经站在一旁的诸葛奇,点头道。
“诸葛兄,还请你告诉我,你手下探查的那处鲛人藏匿之所。”
诸葛奇有些歉意地点头道。
“自然,我会让人为你指明地点,不过在下的那些部下只会护你周全,不会为了你取药一事贸然涉险,你就当做是在下也想看看,陆兄你是否真能够资格与在下合作了。在下也会在客栈里为韩姑娘缓解毒素发作。”
陆羽心中知道,对方能够帮衬到此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彼此达成合作不过半刻,作为投资者的诸葛奇自然也想看看所谓奇货可居,究竟有多奇。
也不再多言,抱拳道谢后,又叮嘱了一番陆羽,便见诸葛奇两长两短地拍了拍手掌。
掌声过后,屋外立时响起了敲门声。
进屋的正是下午时在茶摊见到的那位伙计。
那伙计见陆羽和赵廷再次,面上波澜不惊,听完诸葛奇吩咐后,便转身看向陆羽,问道。
“在下周折,陆公子我们现在就走?”
陆羽点头,就在那伙计的带领下走出了客房,留下客房内三人。
诸葛奇坐了一会儿,便告诉赵廷有事喊他,他在大堂喝茶,还是不打扰二人为好。
待诸葛奇也离开,韩幼晴才挣扎着睁开了眼,虚弱地看向赵廷,向他轻声说道。
“你别傻站着,我浑身冷,你过来给我暖个手。”
赵廷喜出望外,连忙舔着个脸靠了过去,握住了韩幼晴冷得像是能够结霜的手心,笑得和迎春花一样灿烂。
“韩幼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旁边比较安心?”
“我只是怕你去的话,我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