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未曾想到这锦衣公子一番话居然反客为主,竟还想对三人相邀做东。
他心里有疑,此刻却怕这人突然闹事,把事情闹大,反而不好收场。
眼见这人谦谦如玉,细胳膊细腿的模样,大概并不是能打的主儿,便心里仔细盘算了一阵各自的弊端后,才开口应道。
“那既然公子你有心结交,我也不好推诿,就前面不远处那家酒楼一述吧。”
公子转头看向陆羽所说的那家酒楼,只见酒楼前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便笑道。
“好啊,那咱们走。”
三人收了东西,与这位萍水相逢的公子去了酒楼。
陆羽选定的酒楼远处看并无出奇之处,可站在近前,才能一窥全貌。
金碧辉煌的门庭上挂着高额大匾,上面龙飞凤舞地雕着“大昭酒家”四个大字。
大昭是人族九州的统称,敢用大昭为名的酒家,自然也配得上这样的名号。
酒楼前两名身着青丝纱裙身材曼妙的妙龄女子正在迎客,迎来送往皆是身穿华服的宾客。
陆羽几人被那公子领着,径直走上高台,韩幼晴家世底蕴足,自然去过类似的地方,因此神情淡然。
陆羽则心中疑惑这位公子的目的,也无暇他顾。
赵廷却是个没脸没皮的性子,面上丝毫不露怯色,反而如同好奇的大狗一般,这边瞅瞅,那边望望,引得门前迎客的姑娘面露不满。
那一侧的迎客姑娘见赵廷衣衫普通,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正准备上前轰赶。
可举步间,却见那位姓诸葛的公子正与赵廷有说有笑地介绍这座酒楼的各处有意思的地方,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却上前对公子恭敬道。
“少东家。”
赵廷一愣,他刚刚瞧见酒楼门外左右两侧立着的狮子雕像惟妙惟肖,想要上手去摸,被诸葛公子伸手阻拦。
“兄弟,这两具守院狮子摸不得,这是活的,你要上手去摸手会被咬掉的。你要是觉得喜欢,我家院子里有一头更温顺的,下次有机会可以借你骑着玩。”
赵廷只觉得他是在说大话,谁家的小孩会信用来看门的石狮子会动这种鬼话?
当他是三岁小孩?
见迎客的姑娘称呼其为少东家,赵廷问道。
“你不是姓诸葛吗?她怎么叫你少东家?有少这个姓吗?”
公子干笑一声,回答。
“在下确实姓诸葛,诸葛奇,少东家不是在下的名字,而是因为在下是这座酒楼的东家,只因为年少且家中父亲尚在,所以这座酒楼的伙计们才称呼我做少东家。”
“这座酒楼是你的?”
诸葛奇笑笑。
“没错。”
就见赵廷回过身去,一把攀过陆羽的肩膀,自豪地朝着诸葛奇笑道。
“我兄弟家里也有一座酒楼,和你一样也是少东家,我看你这酒楼比起我兄弟家的差了不少,可以和我兄弟取取经,让他教教你怎么做这酒楼生意。”
陆羽一听,生怕赵廷又多嘴说错话,连忙捂住了这货的嘴。
在酒楼门口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几人才被迎进了一间装修典雅的厢房,各自落座。
赵廷还待评头论足一番,韩幼晴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脚后跟,痛得赵廷直咬牙,被韩幼晴拧着耳朵,才安静地坐在了一旁。
几人落座,诸葛奇又询问了几人忌口后,便随意安排了一番,等侍者离去,才回过身来作揖笑道。
“方才街上未曾自报姓名和目的,引得诸位误会,还请见谅,在下诸葛奇,正巧是这座大昭酒家的少东,不知几位姓名?”
“卢雨。”
“赵延。”
“赵晴。”
三人各自报上伪装后的名字。
出于谨慎,三人离开应城之后便乔装打扮,用的韩经纬给的通关文书也是改过后的名字。
一番简单介绍后,见诸葛奇落座斟茶,陆羽才开口询问道。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诸葛兄弟你究竟想要什么?”
却见诸葛奇笑笑,并未说话,而是将手中折扇拍在手心,合作一束后递到了陆羽面前。
“卢雨兄弟不妨看看我这柄扇子。”
诸葛奇并未明言,话里藏了玄机,陆羽无奈只得接过扇子,端在手中。
扇子初一入手,便有沉甸甸的触感,似乎并非寻常木材所制,扇柄处两侧各镶了颗绿色的宝石,闪闪发亮。
陆羽仔细端详片刻,便察觉到异常,这柄扇子初看不过普通,可放在手心之上时陆羽却能清晰的听到一息心跳声传来。
他眉头一皱,思索片刻,便意识到了这扇子究竟是什么。
这是他除了徐老道那杆奇怪的卦旗外第一次见到这般事物,他抬头看了一眼诸葛奇,见他神色如常似乎略有期待后,才见猎心喜地捏住了柄底两侧的宝石,同时轻轻一摁。
只见那柄折扇在陆羽手上发出了机括转动的声响,折扇竟然几番折叠变形,一根根扇骨分两端撑开,变作羽翅,扇面成了羽翼,扇底变成鸟喙,两枚绿色宝石则点缀成了鸟儿的双眼。
顷刻间,一只木头为骨,白纸为羽的机括鸟儿便活灵活现的停在了陆羽的手掌心之上,扑腾了几下翅膀,展翅飞到了房梁高处。
陆羽三人一脸惊异的看着那只折扇变成的飞鸟,再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诸葛奇。
却见诸葛奇端茶笑道。
“在下果然没有猜错,卢兄弟的确是我同道中人。”
似乎对陆羽能够解开折扇的秘密并不奇怪,反而理所当然。
陆羽愣了神,才反应过来诸葛奇所说的同道中人是何意思。
“你是‘器’家之人?”
“没错,在下比较喜欢玩一些精巧的玩意儿,尤其对机巧玩偶一道比较擅长。方才在街边见卢兄弟的机关有趣,所以才见猎心喜有意结交,未曾想唐突了三位。”
赵廷这时跳了起来,怪叫道。
“那你说的门口两具石狮子会咬人是真的?”
诸葛奇一愣,没想到赵廷思路如此跳脱,不由哑然,半天才回过神来笑道。
“没错,那两具狮子也是出自在下手笔,因为需要用起守门驱逐宵小的缘故,所以性格比较暴躁,若是不小心确实会伤到人,若是赵兄弟感兴趣,可以有空去我家里,我那儿还有一头,能骑。”
赵廷兴趣盎然,刚想说“那还等什么?快走去看看!”就被韩幼晴一把拽回了座位上。
“少见多怪,大惊小怪干什么,丢脸。”
韩幼晴阴阳怪气道。
不愧是赵廷克星,韩幼晴只一句话,便让大呼小叫的赵廷再次安静了下来。
四人又就着那只机括鸟和徐老道的坑钱玩意儿交流了一会儿,饭菜便上了桌。
饿了一整天的三人见菜肴精美,色香味俱全,皆不由得大快朵颐起来。
韩幼晴还略有矜持,但眼见赵廷左右开弓,双手各一个鸡腿就要啃时,气得不得不狗口夺食,再不顾及形象。
诸葛奇见三人这般模样,不由得好奇起来。
他看出了三人之中以陆羽为首,便对陆羽问道。
“按理说匠人大多并不窘迫,不知卢兄不知为何落到被迫以技艺在街上求财的狼狈地步?”
三人与诸葛奇不过萍水相逢,初次相见,彼此虽然误会解除,一番闲聊交谈更是让陆羽受益匪浅,但并不知晓对方底细。
陆羽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三人是被徐老道坑了才被迫沿街坑钱的缘由。
他想起今日进城时见沿途多有衣衫褴褛的难民集聚在城门前,询问得知这些人是因为鲛人前几日出海作祟掠夺,导致家中遭难而被迫逃亡的平民。
于是便半真半假地开口说道。
“我们三人本来是想去燕京投奔亲人的,结果沿途遇到了鲛人,财物不慎丢失,身无分文,迫于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诸葛奇叹道。
“果然与我所料不差,前几日我才从燕京运了一批货物,本来想卖到阳州去的,哪知道就听闻阳州的附近海域又闹了鲛灾,无奈之下为了安全起见才停留在澜城等候消息,只是可怜了那些家破人亡的难民,也不知道背井离乡之后该如何是好。”
他继续说道。
“我这次运的都是一些赤县神州的特产水果,若是再等几日只怕都会坏掉,估计若再无消息便只能在澜城处理了,届时我会返回燕京,卢兄弟如果能等几日,可以与我一道,我们路上也可以多交流一下机巧心得,相互学习。”
陆羽听了心中一喜,澜城距离燕京还有数千里的距离,若是用脚走,只怕数月都走不到,若是能够搭诸葛奇的便车,能快上数倍不止。
只是此时陆羽心中还有担忧,决定观察几日再做决定不迟,便答道。
“过几日再看吧,我们三人也不知道何时才准备继续出发。”
诸葛奇笑道。
“也好,那若是我出发前卢兄做了决定,可以来这里找我。”
“甚好。”
陆羽答应,转头突然想到方才提及的难民,便顺道开口问起。
“我看澜城守军并未让那些难民进城,不知是何缘故?莫非澜城官府不管鲛灾吗?”
“怎么可能,澜城设立初衷便是为了防范鲛人,这里驻扎了七万善战精锐,都是真刀真枪与鲛人见过血的英雄好汉,你进城时应该看到沿海城墙上的血迹和尸块了吧,那都是数千年里抵御鲛人入关留下的痕迹。”
“那怎么不让难民进城避难?”
“这你就不懂了,澜城虽说不同其他军寨边城,这里肩负两州陆地之上的交通要枢,是除却舶运码头外最重要的运输要地,不容有失,所以澜城除了有通关文书的旅人和游商之外,是不允许难民们入城的,就是害怕难民入城后引起不必要的危险。”
陆羽并不知道诸葛奇所说的危险是什么,但澜城千年来能够一直屹立在此,必然有其一番道理,便不再纠结难民能否入城的问题,而是问道。
“那城门外那些难民怎么办?”
他其实不过是一个市井无赖,并非心系百姓苦难之人。
可突如其来的身世揭晓后,让他下意识的开始想要了解一切,其中就包括自己那位素未蒙面的母亲,和她宁愿战死沙场,也要誓死守护的土地。
“鲛人侵略是常有之事,通常澜城外多有难民驻扎,澜城会派一批士兵每日分发救助粮食,不过也是杯水车薪,所以城内会有一些教派出城以发粮救人的名义拉拢信徒,帮助其进入澜城或离开。”
“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