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时嘴笨。
他紧抿着薄唇对突然发飙的周窈无从下手。
见他不吭声,周窈更冒火,“你还不如哑巴呢,至少哑巴也不个个都是木头,你不愿意跟我说,就是因为信不过我,不在乎我,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口口声声地说喜欢我!”
她正在气头上。
这个时候无论秦宴时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他沉默地听着,这次稍微上道点,周窈一哭他就递纸,周窈一咳嗽,他就拿水,本本分分地在那当后勤。
周窈差点气笑了。
“算了,我跟你说不通,反正我们早晚要离婚,以后我懒得受你这个气。”周窈这个人缺点很多,其中最要命的就是,一情绪激动起来,脑子就跟摆设似的。
全然不顾秦老爷子还在场。
见她稍微冷静些。
秦宴时当即表示,“我可以改,我可以签合同,如若我以后再犯,就处罚行吗?股份或者现金,房产也可以。”
“所以我是来你这儿进货的?”周窈突然觉得他就是个白痴。
哪怕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年纪轻轻就当了总裁,还被评为国内百大优秀青年,周窈还是觉得他就是个白痴,彻头彻尾的白痴!
秦宴时正色道,“我不会再犯。”
“我更相信母猪能上树。”
周窈擦了擦眼泪,一顿咆哮过后,她不仅心累,身体也有些虚,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正想着要不要先帮秦宴时尝尝补汤的咸淡时,一扭头,余光无意间一瞥,就扫到在旁边站着看好戏的秦老爷子。
刹那,她就站直了。
秦老爷子和善地冲她笑了笑,“你们吵你们的,不用理会我。”
他说得豁达。
周窈却怎么都无法当真。
她僵硬地揪着衣角,克制着不向秦宴时求救。
秦宴时看出她的别扭,便对秦老爷子说,“祖父,你没有其他事要忙吗?”
他撵起人来都是直来直往的。
周窈当即瞪圆了眼。
她倏地一下抬头,果不其然,秦老爷子脸上的笑意骤然变浅了几分,他咳嗽了声点头,“确实,我是有其他事要忙,周窈,你跟我过来下。”
周窈是万万没想到。
这其中竟然还有自己的戏份。
她一步三回头,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秦老爷子没让徐叔跟着,而是将人留在病房,一是他接下来有些话不太适合让太多人知道,二来也是为了看着秦宴时。
两人刚跨出门。
秦宴时下意识地就想要跟上去,徐叔面无表情地拦在他面前。
骤然,秦宴时冷了脸,“让开。”
徐叔无声沉默,却没有一丝要闪开的意思。
隔壁病房是空的。
秦老爷子走进去之后,率先找了个位置先行坐下,随即又指着对面说,“年纪大了,站不住,你搬把椅子过来。”
差点缩到墙边的周窈当即收回脚,她老老实实地跟他面对面坐着。
两人很少独处。
年纪悬殊太大,再加上周窈面对秦家人天然的心虚。
当初要不是因为她,秦宴时完全能够娶个更优秀的,对秦家有一定帮助的妻子,而不是摊上她这么一个累赘。
“这些年,你有没有好奇过?”秦老爷子似是看出她所想,风轻云淡地说,“秦家条件不差,宴时更是同龄人当中较为优秀的存在,不夸张地说,就他的条件,娶什么样的娶不到?”
“学历高的,长得漂亮的,有能力的,家世好的……”
“可你充其量也就占了漂亮这一个优点,秦家也算大家族,你就不奇怪怎么我连拦都没拦?”秦老爷子布满岁月的双眼深邃又犀利,好似一眼就能看到周窈心里去,“别说我心善,能坐在我这个位置的,夸心善实在太假。”
“说句冷血的,当年就是你横尸街头,我顶多也不过叹句可惜,而不是牺牲最出色的孙子,宴时还没成年,南城就有不少人想跟秦家结亲,如若不是你,秦家又何尝不可更上一层楼。”
不算埋怨,也谈不上谴责。
秦老爷子语气始终淡淡的,连眼神也分外平静。
可周窈却骤然沉了心,彷佛周身血液都快要凝固,明明已进六月,窗外太阳高照,她却只觉得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气。
周窈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她尽量淡定地说,“是我高攀了,我会记住秦家的恩情。”
秦老爷子摇头,“我并不觉得你能做的会是秦家需要的。”
她独身一人,毫无背景,能力更是浅薄,别说报答,不拖后腿都是难事。
周窈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无力。
就是因为知道,当听到秦老爷子如此说的时候,她忍不住表情微僵,拘谨地扣着手指,她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最后却找不出任何一个词来反驳。
最终,她黯淡垂眸。
“周窈,”秦老爷子表情严肃地喊她,“比起秦家,你更应该感激的是宴时,当初如若不是宴时不顾一切,甚至下跪恳求我,我也不会轻易答应。”
下跪?
谁?
秦宴时?
周窈内心震撼,波涛汹涌,她觉得自己好似尚在梦中,不由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她知道秦宴时喜欢她,或是因为见色起意,又或是日久生情。
但这份喜欢有多深。
周窈从来没去想过,她不愿也不敢。
直到此刻。
她听到秦老爷子亲口说,当初秦宴时为了娶她所做的一切时,心中依旧忍不住感到震撼。
那可是秦宴时。
向来矜贵高冷的秦宴时。
只是,周窈不懂,“为什么?”
“能有什么为什么,宴时跟沈絮宁订过婚这事你应该清楚,絮宁也是个可怜孩子,刚三四岁,生母就因为难产死了,没过几个月,她父亲养在外面的情人就带着只比她小上一岁的弟弟妹妹进了家门。”
“要不是她在芭蕾上还算有天赋,估计早就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她父亲势利,要名也要势,显然,沈絮宁可选范围内没有什么比秦家更富贵。”
“当初宴时提出要跟絮宁订婚的时候我就不同意,沈家不是好招惹的,宴时是个善于忍耐的性子,当初他们要真结了婚,他未尝不能做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