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晟世也好,还是秦家也罢都容易受到影响。
到了后半程,护士那边通知让他们去缴住院费,“病人动了刀,手术结束后,至少也要住半个月的院。”
周窈不在乎这些。
她急切地问,“人呢?人怎么样?”
护士笑了下,“放心,手术很顺利,里面正在缝合,不用多久就能出来了,不过手术后需要好好观察,还不确定会不会对眼神经造成影响,如果病人刚醒过来发现自己看不见的话,记得及时通知医生或者护士。”
看不见?
周窈的心骤然沉到谷底。
怎么会这么严重?
她张了张嘴,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见状,秦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吉人自有天相,别担心。”
周窈牵强地扯了下嘴角。
她也不想表现得太没用,按道理来说,更担心,更着急的应该是秦妈妈才对,可现在被安慰的哪一方却成了她。
周窈深吸了口气,她冷静地说,“我去交钱,王成,你看着夫人。”
说完,她扭头就要走。
秦母拦她,“让王成去就行。”
话刚落地,就看到周窈那快要控制不住,汹涌到快要漫出来的惊慌,秦母顿了下,叹着气松开她的手,“早去早回。”
周窈点头。
她在外面呆了很久,差不多半个小时,交完钱后又在花园那边吹了会儿晚风,屋外闷热,好似快要下雨。
有那么瞬间,周窈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艰难地呼吸着,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冷静,必须冷静,不能太没用,一遇到事情就慌张,她得理智,必须理智。
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她才转身上楼。
等回去的时候,秦宴时已经被推进病房,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他还没醒,周窈很少见到他这般脆弱。
好似习惯了这个人的坚不可摧,早已忘了他也只是具肉体凡胎。
会受伤,也会痛。
“窈窈回来了。”王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将秦宴时送到病房后,就提前离开了,如今只剩下秦母一人。
见她出现,秦母起身招手,“过来坐,饿不饿?我让家里阿姨送点吃的过来。”
周窈摇头,走过去,站在她身旁,乖巧地说,“不饿。”
“就算不饿多少也吃点,人是铁饭是钢,别回头宴时醒了你倒下了。”秦母见她一脸憔悴,不禁有些担忧,心疼地摸了摸她消瘦的小脸,“我光听恩恩说你瘦得厉害,却不知道你竟然瘦了这么多。”
“这些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是担心也有些责怪。
人很难真正共情,毫无疑问,秦母是个好人,是个温柔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好人,她打心底喜欢周窈,也认可她当自己儿媳妇。
可……周窈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闹腾。
闹着离婚,闹着分手,闹得全家不得安宁,闹得她向来沉稳的大儿子也乱了分寸,要是听话点就好了。
乖巧些比什么都强,太有主见还是不太好,不过也不怨她,毕竟是那种家庭出来的,能保持住善良的心就不容易。
秦母眼神很复杂,有埋怨也有怜悯。
周窈闪躲地避开她的视线。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周鹏事发之后,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异样,或许同情,或许戒备,既可怜她的无辜,又担心她体内流着那半肮脏的血液。
她垂着眸,小声说,“每顿都有按时吃,只是天气太热,不怎么有胃口。”
秦母劝道,“就是没胃口也要多吃点,回头饿坏了身子,你自己遭罪,别人也心疼。”
她出于好意。
周窈乖巧应着,她就像失去灵魂的精美木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只是点头。
久而久之。
秦母也觉得有些扫兴。
秦宴时很久没醒,距离手术结束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连点动静都没有,周窈有些担心,去问了护士,护士又把医生叫来。
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个彻底。
医生表示,“没事,就是累的,估计前段时间没休息好,大脑自主进入休眠状态,等缓过来就行,要是明天早上九点前还没醒再说。”
闻言。
周窈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能睡着就好,能睡着就好。
她不禁笑了下,“谢谢医生。”
哪怕说再多遍也是事实,她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狐狸眼尤其招人,医生都差点一愣。
他扶了下眼镜,对着秦母说,“你享福了,有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秦母笑着点头,“是,我们家运气好。”
他们两人在那边客套,周窈折身往床边走去,秦宴时睡得很沉,连手指都未曾动过,他头上裹着绷带,像光头,也像和尚,但是帅气的那种妖僧,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只是躺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心动。
周窈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去捧他的手。
秦宴时的手很大,指腹上有茧子,不经意划过掌心,就是一阵酥麻,还有一丝丝刺痛,周窈缓慢地,又坚定地与他十指相扣。
她倾下身,额头抵着两人相握的手,嘴角是无尽苦涩。
她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秦宴时,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受伤,故意让她担心。
可哪怕陷阱如此明显,周窈还是控制不住睁着眼往下跳,她本认为自己经历过那么多也足够豁达。
实际上,在生死面前。
她依旧是脆弱的胆小鬼。
不敢想象,当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有多恐慌,她害怕秦宴时出事,更害怕他们从此阴阳两隔。
周窈在世上在乎的人本就不多,如若秦宴时出事,她肯定无法独自活下去。
这些慌乱,周窈都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沉默地捧着秦宴时的左手,像是在求神一般恳诚,她祈祷着秦宴时快点醒来,她盼望着秦宴时平安无事,哪怕代价是她永远消失也在所不惜。
床头的光昏暗。
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摇曳多姿。
周窈坐在那,低着头,散着发,就像是一尊经过多年打磨的雕像。
秦母跟医生聊完,扭头正要进病房就看见这副场景。
她摇头失笑,善解人意地没有进去打扰,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