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时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视线中,她的眉眼如初,一如记忆中的一般,可现在,眉宇中却拢着淡淡的忧愁。
“给了你,就是你的。”
“也都是你的。”
周窈咬着唇,没有争执。
她清楚自己在坚持什么,那可怜的自尊总要有人维护。
“周窈。”秦宴时视线仍旧落在她的身上,从容的面具下溢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裂缝,“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周窈只摇头,随后就闭眼装睡。
好累,不想说话。
秦宴时眸光微黯。
落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力道一点点收紧,指关节隐隐发白。
心口情绪反复,他却不敢在这种时候去逼周窈。
……
周家离老城区并不远,就隔了三条街,选择离开秦家的时候,周窈是没打算回来的,但是后来她粗略算了下,要在没有动用秦家给的那张卡的情况下,自己手头那些钱根本就不够让她奢侈的,别说住酒店了,就是旅馆都住不起。
没办法,她只能选择回去。
站在小区门口。
周窈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不过嫁出去三年,这期间也没少回来,但时间就是那么可怕,原本被称作家的地方,此时看起来却跟其它千家万户的房子毫无区别。
万家灯火,都与她无关。
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在三年前她选择结婚的那天就断了。
秦宴时将行李提下车,站在她身旁问,“要我送你上去吗?”
周家人皆势利,要是让他们看见周窈独自回来,定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显然,家人的劣根性不仅秦宴时清楚,周窈自己也知道,但她还是摇头,“不用,那是我家,我自己能回去。”
周窈就是不服气,都是周家的孩子,同一个父母生的,凭什么,她连想回家了都不能回,她就不相信那些人真会把她赶出来。
她接过行李就要转身。
也是凑巧。
周海平刚从公司回来,正要开车进小区的时候就看见了秦宴时他们,连忙将车子停到一旁,小跑过来,亲热地喊,“宴时?你怎么来家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说这话时,他整张脸都快要被谄媚与恭维挤满。
无比殷勤,好似秦宴时才是他的亲儿子,他拉着秦宴时的胳膊就要进小区,“正好前两天有人送了箱螃蟹过来,我让你妈蒸了给你吃。”
讨好的巴结都快要浮于表面。
周窈光是看着都觉得丢脸,她拉了下周海平,“爸,你能不能先把人松开,一口一口一个你妈,跟谁喊呢?那是我妈,跟别人没关系。”
当初秦宴时愿意搭上婚姻来拯救她于苦海,周窈就已经很心生感激,到此为止就已经够了,没必要再为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浪费更多心力。
周窈足够理智,她催着秦宴时快走,“你先走。”
如若现在都没法脱身,那过会儿等见到周鹏他们肯定更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这不是什么好事,周海平这些人就是无往不利的小人,他们缠着秦宴时,远远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妄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可自己家里人什么德行,周窈心里清楚,小打小闹还算凑合,要跟晟世合作那就是痴心妄想。
又在赶他。
三年里,他见周窈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
知道是因为周家人的偏心,周窈是在维护他,可不知道的,却像是因为他见不得人。
明知道不该多想,可秦宴时没办法不多想。
他定定的看着周窈。
周窈一个劲的冲他使眼神,心里急得很。
秦宴时最终还是妥协了,眼里却难掩担忧,毕竟他和周窈的婚姻也源自于周家人的偏心,瞥了眼不明所以的周海平一眼,他视线微转,身形不着痕迹的靠向周窈,语气温和,“我先走了,想回去的时候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你是回家暂住,我会回来接你。”
尾音咬的很重,算是撑腰,以表看重。
周窈心里感激,但父亲的眼神给她不小的压力,只能含糊地连连点头,“知道了,快走。”
总算是将人撵走了。
直到秦宴时的黑色私人卡宴的车尾气都快看不见,周海平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扭头,当看到周窈的时候,老脸骤然拉了下来。
“一点事都不懂,这都在家门口了也不知道请人回去坐坐,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前段时间你妈给你的那副方子你有没有在好好喝?这都三年了,怎么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就现在赶到了好时候,要是放在以前你早就被休了。”
周海平又开始千篇一律地絮叨起来。
这些话,周窈都快会背了,她懒得再听,熟练地封闭耳朵,径直往家里走。
周海平在经商之前本是大学老师,经济不算富裕,但也算小康,三十出头就在南城全款买了房,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哪怕后来家里有了钱,也没想过搬走。
周窈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路边的一草一木她都那般熟悉,就连树下乘凉的阿爷阿奶都是曾看着她长大的。
见着人,笑眯眯地喊,“窈窈。”
周窈也乖巧地跑过去打招呼,她没有多喜欢周家,但她很喜欢这里,她是个念旧的人,认定了的事情很难再改。
在外人面前,周海平还算谦和,跟在后面笑着寒暄,等上楼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周海平又开始骂骂咧咧,“天天那那么多话,那些人能知道你是谁?笑得一副贱样。”
他骂起人来从不讲究合适还是不合适。
更难听的话,周窈都没少听过,她平静地抬手敲门。
周海平又开始骂了,“没长手还是没带脑子?密码锁就差贴在你脑门上了,自己开个门都不能开是不是?小秦太太可真了不得……”
“能闭嘴吗?”周窈终于忍无可忍,她皱着眉面色不善地说。
“你怎么能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爸!”周海平本就看不惯她,被这么一顶嘴更是气得够呛,他喋喋不休地嘴皮子上下动得飞快,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我就是太宠你,才把你给宠成现在这样,什么女儿要富养,都是放屁,棒棍底下出孝子才是真理!”
怎么说呢,不愧是当老师的,就是比旁人有天赋,一路说了那么多话,都没见他口渴。
周窈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
门开了,是谢素萍,周窈的母亲,她长相温柔,蹙着眉不赞同地看了周海平一眼,“你吵什么?隔墙有耳不知道吗?万一被旁人听了去,你也不嫌丢人。”
听她这么一说,周海平骤然噤了声。
“先进来吧,”谢素萍侧开身,视线落在周窈身后的行李上,“跟宴时吵架了?窈窈,你是女人,男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打拼,你就不知道让着点。”
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上来就是指责。
周窈早已习以为常。
她没有理会,提着行李就要往自己卧室走。
谢素萍哎了声,“你哥前段时间有事,先借用了下你房间,现在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你先去客房凑活两天。”
周窈难以置信,不受控地大叫,“家里那么多空房间,他那个不能用,非得要用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