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尾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哽咽。
秦宴时又想起刚刚见到她时,她那副模样。
虽然没能完全猜透周窈在想什么,但秦宴时感觉的出来,她在难过。
“周窈,别闹。”
周窈摇头,“我没在闹,我认真的。”
“秦总,我想搬出去,搬出去住。”
顺便好好想一想,把事情想清楚。
闻言,秦宴时皱眉,显然并不赞同。
周窈锲而不舍,固执地说,“我想搬出去。”
她逃避太久,也是时候该去寻找自我。
有时候,周窈自己都要分不清她到底是谁,周家的女儿,秦家的儿媳妇,还是无所事事只知道花钱享乐的米虫?
她不该如此的。
少年时,周窈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的未来,但从来不曾想过会像今天这样,只能依附别人而活,喜怒哀乐都被牵制。
她该更独立些的,至少这样的话,要是下次还发生这种事,她能有地方可去,有火敢发,而不是像现在,连追究到底都不敢。
周窈第四次说,“我必须搬出去。”
要,想,必须。
一次比一次坚定的语气没有给秦宴时留下丝毫拒绝的余地,他沉默良久,看向周窈的双眸深邃复杂。
两人无声僵持,唯有风声簌簌。
秦宴时觉得有些冷了。
明明是晴好的天,他觉得手心发凉。
片刻后。
秦宴时还是松口了,“好,那我送你。”
周窈摇头,她选择离开秦家,就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而秦宴时的靠近是让她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
她行李在外面,这七年周窈个子长高不少,已经不需要人帮就敢爬墙,墙角有棵李子树,并不高,但意外粗壮,最长的树枝恰好搭在墙上。
周窈抱着裙摆,笨拙地往上爬。
秦宴时就在下面护着,他想帮忙的,刚提出来就被周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你不要小看我,我自己可以。”
她说得坚定,自信,完全忘了从里往外爬跟从外往里爬是截然不同的,外面有砖头有草堆,她站在上面脚一蹬就上来了。
但里面就要困难得多。
她晃晃悠悠的,像个圆圆滚滚的树袋熊。
秦宴时光在下面看着就忍不住紧锁眉头。
这边树木多,地位高,常有风吹,呼啸而过,周窈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把自己给摔了,紧要关头,她反应迅速,敏捷地一把抱住树枝,整个人严密无缝地趴在上面。
这个姿势实在不太雅观。
周窈甚至能够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清凉,她今天就不该选这条裙子,光想着好看了,完全没想到还有爬树这一遭。
她欲哭无泪地将脸埋在臂弯里。
秦宴时反应稍微快点,风起瞬间就及时扭过头去,等风过后,他轻咳了声,主动说,“我帮你吧。”
周窈嫌丢人,含糊哼唧了声。
就跟数年前一样。
周窈想要逃离将她密不透风困住里面的围墙时,秦宴时就在身边,他是周窈的枇杷树,哪怕世事变迁,时光飞逝,也依旧是。
可他们是夫妻啊!
家是避风港,不止是枇杷树。
安全落地后,周窈光着脚将埋在草堆里的高跟鞋翻了出来。
秦宴时站在她身后,等她直起腰时,伸手将她头顶的银杏叶摘了下来,没扔,而是递过去,“给。”
周窈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她拧着眉头看了小半天,最后说,“送你了。”
借花献佛,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周窈从来都是个大方的人,虽然也不知道仅仅一片银杏有什么可大方的。
秦宴时肯定没见过世面,因为明显当他听到这句话时,心情骤然变得愉悦,连嘴角弧度都忍不住往上扬起。
看的周窈莫名其妙。
他说,“跟七年前一样也可以用来许愿吗?”
说起七年前。
周窈想起那个嫩黄色蝴蝶发卡来,她质问,“你是不是把我东西弄丢了?”
她一直等着秦宴时拿着东西去找她,结果等到毕业也没等到,她严重怀疑那个发卡被他随手丢到那,早就不知所踪。
秦宴时摇头,“没有,不过也不打算还你,言回正传,可以许愿吗?”
他晃了晃手中有些泛黄的银杏叶。
周窈的视线先是落到叶子上,盯着看了会儿,又慢悠悠地抬头,转而落到他脸上,一双狐狸眼很严肃,常有的笑模样不再,就像是会说话般灵动。
她抿了下唇,眼睫下垂,淡淡哦了声。
秦宴时满意了,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仔细地将银杏叶收好。
周窈撇嘴。
她是看不懂了,秦宴时的表现总是太奇怪,常常不耐烦,又常常做出一些令她误会的事来,每每当她快要死心的时候,就突然强势地冲上前来一串心脏复苏,硬是把她弄得心跳加快,不知如何是好。
春心悸动不安,忍不住胡思乱想,都快怀疑秦宴时是不是没那么讨厌她时,又骤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疏离冷漠还无情。
周窈搞不懂。
果真男人心海底针。
她想心事时,一会儿抿嘴一会儿摇头,表情特别丰富。
秦宴时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会儿,说,“我送你。”
周窈启唇就要拒绝。
没等她说出口,秦宴时理性地劝,“最好别拒绝,这里不好打车,你应该很清楚。”
确实。
这是老城区,学校多,交警也多,敢往这边跑的出租车少之又少。
过会儿就要放学,她妄图跟那些还在青春期活力无限的少年少女抢,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骨感的现实当前,周窈只能低头。
她收拾了半天,行李带得并不多,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也是如此,秦宴时将行李放到后备箱,等她上车的时候问,“首饰怎么没带?不是很喜欢吗?”
她当然喜欢啊。
世界上能有谁不喜欢钱,之前要走的时候,她可是依依不舍了好久,恨不得将整个衣帽间都给打包带走。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行。
她得要脸。
哪怕脸一点也不值钱。
周窈忍着心酸,支着下巴,往窗外看,“那又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