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黎镇远,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
他十几岁便跟随父兄在边疆征战。
二十岁立下大功,先皇更是直接将公主下嫁。
二人一共育有两子一女。
长子黎天策如今带领黎家军镇守边关。
次子黎天行自幼不擅武功,更喜读书,如今也在朝中任职。
黎钰薇便是黎天行与柳氏的长女,也是黎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孩儿。
所以她自幼受宠,也经常入宫。
如今所有人看黎钰薇,只觉得她是个被家里宠坏了,有些娇纵任性的小女孩罢了。
只有晏初岁知道,黎钰薇私下有多疯狂。
前世她爱慕殷霄年,一直追在殷霄年身后,甚至不惜设局陷害晏初岁。
殷霄年一气之下,派人彻底调查了一番。
才知道这个看起来长得还挺漂亮的小姑娘,私下究竟有多心狠手辣。
如今晏初岁已经悔婚,跟殷霄年没有半点关系,她觉得自己此生应该不会再招惹到这位大小姐了。
但卫国公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黎钰薇也尚未在人前暴露出她真实的一面。
陶佩宜能够冒险提醒她,足以说明了她的诚意。
晏初岁想着这些,感觉倦意一阵阵袭来。
刚才那杯酒她喝得有些急了,此时被和煦的微风一吹,便有些不胜酒力。
见四下无人,她便用手支着脸颊,靠在石桌上闭目小憩。
衣袖滑落,露出纤细的腕子。
上面还系着一条由青、红、黄、白、黑五色丝线搓成的彩绳。
越发衬得她手臂莹白如玉。
她脸颊眼尾都泛着潮红。
早已褪去婴儿肥的脸颊被挤出一点肉来。
嘴唇也被挤得微微嘟起,显得格外娇憨。
殷霄年过来想要躲清净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心下一乱,身型一僵。
脚步登时重了几分,一不小心就发出了响动。
梅染先发现来人,赶紧将晏初岁推醒。
晏初岁抬头,眼神迷离,半晌才看清来人。
她冲殷霄年甜甜一笑:“你来寻我了。”
前世,这亭子就是殷霄年带她来的。
他最喜欢坐在亭子顶上,因为可以看到婉嫔当年过世的冷宫。
殷霄年无论开心还是难过,都喜欢来这里坐坐。
再后来,这里就成了两个人一起躲清净的所在。
晏初岁醉了,看到殷霄年,还以为是前世。
她眸子里柔情似水,仿佛悔婚什么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殷霄年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任他平时如何隐忍,此时一颗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砰砰作响,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看着石桌上自己早早备下的酒被她喝了。
殷霄年无奈地露出一丝宠溺的笑。
语气更是不自觉带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温柔。
“这是烈酒,不是席间的雄黄酒,吃醉了吧?”
“谁醉了?你别瞎说,我才没醉。”晏初岁嘴硬。
“好,你没醉,是我醉了。”
殷霄年几乎要沉溺在晏初岁眼里只有自己的模样里。
碍于此时在宫中,殷霄年终于还是强压下心中悸动问:“你最近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晏初岁一脸茫然地看向他,“我最大的麻烦不、不就是你么……”
殷霄年只得点破道:“缺钱?”
晏初岁噗嗤一笑:“你这话说的,谁不缺钱?谁会嫌钱多?
看着眼前醉猫一只,殷霄年实在没了脾气,只得从怀中掏出两张纸放在桌上。
“房契?”梅染瞥了一眼就惊呼出声。
殷霄年拿出来的,正是晏初岁那两间铺面的房契。
俞氏之前找到牙郎,说要将这两间铺面出手。
还说因为急着卖,所以价钱低一点也能接受。
但其实晏初岁这两间铺面,殷霄年早就知道。
为了不让她亏本,殷霄年还偷偷贴补了不少银子进去。
否则就凭那两间铺子的情况,早就开始赔钱了。
所以牙行那边刚一挂上牌子,殷霄年便接到了消息,直接叫人去买了下来。
想着晏初岁醉成这样,跟她说了也是白说。
殷霄年干脆将房契交给梅染。
“京城的铺子年年都涨,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现在卖出去容易,想再买回来可就难了。”
“这……”梅染像接了个烫手山芋,不知如何是好。
她拿不准晏初岁的态度,只能迟疑地看向殷霄年。
“这两间铺面虽然都不怎么景气,但位置还算可以。
“拾掇一下换个营生,应该能做起来。
“三千两就出手,实在太亏了。”
梅染捏着薄薄的两张房契,鼻根发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殷霄年虽然面无表情,看着有些吓人。
但说的话却句句在理,都是在为自家姑娘考虑。
再想想夫人的所作所为,如何不让人寒心。
见梅染这副模样,殷霄年越发觉得晏初岁受了委屈。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交给梅染,道:“若有需要,可凭玉佩去我府上求助。”
梅染不敢接,下意识扭头看向晏初岁。
谁知晏初岁竟已伏在石桌上睡着了。
“你拿着就是,不必告诉她。”
“多谢六殿下。”梅染犹豫再三,想到那日被三皇子的人追杀时的险象环生,最终还是接过玉佩,贴身藏好。
自家姑娘实在是无依无靠,虽说不知这玉佩能有多大用处,但总好过没有。
想到这里,她大着胆子看了殷霄年一眼。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呢?
否则以他对姑娘的用心,倒也堪称良配了。
殷霄年被看得莫名,但也顾不得深究,起身准备离开。
这里虽然僻静,但毕竟还在宫里。
万一被人看到,对晏初岁不好。
谁知他刚走出亭子,远远就看见皇后身后跟着一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说话声都已经隐隐传过来了。
这里是御花园的一处死角,只有一条路能出去。
殷霄年现在想走,已然来不及了。
晏初岁小睡了一会儿,酒也渐渐醒了,被嘈杂的声音惊醒。
一睁眼就看到殷霄年从亭子外走了进来。
晏初岁皱眉,怎么哪里都能遇到这个人?
“六殿……唔……”
她刚起身行礼,就被殷霄年一把捂住了嘴。
晏初岁眼睛瞪得浑圆,像只受了惊的猫儿。
殷霄年顾不得解释,直接将她扛在肩头,抬脚踩上栏杆,腰一拧就跳到亭子上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