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巷虽然是条死胡同,但隔壁却是南海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而从京城千里迢迢赶过来传旨的总管太监刘公公,就住在醉仙楼。
刘公公代表朝廷而来,是大庆帝跟前儿的红人,南海即将归顺朝廷的消息也传了个遍,此刻无论是大家族还是小家族,想巴结刘公公的人能从码头排到对面的小岛去。
不知这回是哪家做东,把刘公公安排在了醉仙楼。
并且是醉仙楼最贵的房间,安静雅致,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海景,而之所以安静,就是因为背靠着无人的小巷。
也就是秦放正趴着听墙角的小巷。
秦放之所以能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前几天他想住来着,但钱不够,被人扔了出来,揍他的门童告诉他,这件房是给宫里来的贵人住的。
从那个时候秦放就知道,他报复的机会到了。
透过窗纸,可以隐约看见里头影影绰绰的人。
那个身形消瘦,正坐在床榻上的是刘公公,而坐在椅子上的,听对话的内容,似乎是吴家的人。
……
屋内,谈话的两人对窗外偷听的人一无所知。
屋内极尽奢华,造型精致的烛台摆在桌上,且不说铺了满地的北极狐皮,连蜡烛都是掺了金屑的。
刘公公卸了粉白粉白的妆,光滑的皮肤吹弹可破,此刻正护理着自己那双细嫩的手。
太师椅上,吴欢顷的心腹吴大一脸堆笑:
“您老住得可还满意?”
刘公公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悠悠道:
“还行吧,吴家主有心了。”
吴大闻言眼睛一亮,舔舔嘴唇,试探着开口道:“那……刘公公,皇商的事儿……”
刘公公吹了吹用锉刀修好的指甲,挑眉“啧”了一声,不满道:
“急什么?该有的总会有,知道吗?”
吴大赶忙陪笑:“是是是。”
只是心中腾起了一丝怒火。
若放在从前,南海三家鼎立之时,朝廷若来了人,别说是个不男不女的太监了,就是个将军,为了做事顺利些,也得先来拜访他们吴家。
而现在,反倒要吴家去捧这个太监的臭脚。
尤其是吴欢顷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关系到吴家以后的财路,必须把刘公公伺候舒服。
家奴越想越觉得窝囊,但又不敢表现出来,脸都快笑僵了。
不知过了多久,连趴在墙头偷听的秦放都有点不耐烦时,刘公公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本公公这不也是在等着呢吗?封皇商的旨意下得晚,手续又繁琐,自然要慢些……呃,你回吧,跟你家主人说,再等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
吴大松了口气,笑着作揖道:“谢公公,要不是公公您这句话,我家家主是寝食难安啊。”
刘公公用鼻子哼了个气音,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了安静。
半晌之后,刘公公一脸诧异道:“你还不走在这儿干嘛呢?”
吴大回过神来,顿时一阵无名火起。
他真的很想把这个太监的脸摁进屁股了。
他太阳穴抽了抽,强颜欢笑道:“那小的先退下了。”
吴大轻轻出去后将门轻轻带上,却听见一声轻微的“蠢货”从门缝里传来。
他猛地捏紧拳头,阴沉着脸回了吴家。
随着刘公公屋内熄了蜡烛,秦放也跳下墙头离开小巷,眸子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路边买了壶酒后,晃晃悠悠地回家了。
……
深夜,吴家。
吴欢顷还在桌前翻账本,见吴大进来了,赶忙道:“如何?”
吴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
“回当家的,刘公公说,大概三五日,皇商的旨意就会下来了。”
闻言,吴欢顷眼睛一亮,勾唇笑道:
“好!这个周然果然靠谱,皇商说封就封了,呵呵……明天我写封归降书,你给刘公公送去。”
“……是。”
吴大耸眉耷拉眼地应了一声。
见状,吴欢顷挑眉道:“怎么?受气了?”
吴大点点头:“家主,那刘公公欺人太甚,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随后他将自己在吴家受的委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欢顷。
后者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但也压下了火气,道:“咱们归顺了朝廷,自然也就没什么地位了,算不得什么,只要钱到手了就行。”
只要皇商的身份到手,就是让吴欢顷喊刘公公爹他都愿意。
但若是皇商的事没有着落,他绝对不会让刘公公轻易走出南海,再不济,也能让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当个传话的。
吴欢顷都这样说了,吴大自然也没什么可埋怨的,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
第二日清晨,吴大带着吴欢顷亲笔所写的归降书,坐上马车,一路急驰去了醉仙楼。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刘公公还没起床,吴大便整理了下衣服,板板正正地候在门口。
只是门口还站了一个身形瘦削,佝偻着背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秦放。
秦放一眨不眨地盯着吴大,后者被盯毛了,疑惑道:
“你有何贵干?”
秦放将吴大拉到一边,捏着嗓子挑眉道:“你站在我干爹门口,你想干嘛?”
吴大一愣,赶忙低头陪笑:“哎哟这位小公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别见怪。”
秦放眼里露出一丝轻蔑,道:
“罢了,你找我干爹做什么呀?可需要我代为转达?”
吴大一听这敢情好,他本来就烦刘公公,要是能借此人的手交上去,他的差事也就了了。
于是吴大将信交给了秦放,再三感谢后,便坐马车离开了。
而秦放则悄悄将信踹了起来,估摸着吴大这会儿走远之后,他左右看看,贼眉鼠眼地离开,直奔自己家去了。
……
正午,秦府。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要见我爹!”
二楼的回廊里,秦放被推得一个趔趄,趴在栏杆上半天起不来。
推他的正是秦砺的心腹。
只听心腹冷哼道:
“三少爷还是自己歇着吧,家主病重不愿意见人,您就别吵了。”
顿时,秦放心中积压许久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他不知道哪来一股邪门劲,猛地推开心腹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