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莉芳和沈有仙沈有才的叙述，松山华和刘静嫣唏嘘不已，两人告别出来，松山华说：“杨莉芳的事迹太惊天地泣鬼神了，二十年坚持不懈盼沈有余回来，任其他男人诱惑她，忠贞不贰，实在不容易！”
“沈有仙沈有才坚持找哥哥二十年也非常感人肺腑的！”
“等了二十年，却等来了埋尸水泥混凝土中，太惨了，太伤心了！形容痛彻心扉和痛碎心肺是一点不过的。”
“我们先回家一下，今天下午我还要去工地劳动呢！”
“你呀就不要去了，好好理理今天采访的材料，构思一下怎么写吧。”
“可我答应张经理的，人不能失信的，因为他们工地人手紧张的呢。”
“好！那么我陪你一起去干活！”
“你不能去，那活你一个上海小姑娘是吃不消的！”
“你以为我是纸糊的吗?去年学校里举行拳击比赛，我战胜了男子冠军呢！”
“可是，可是，你和我一起上工地，让我的脸往哪儿挂呀！”
“他们又不认识我，即使认识我，只会赞扬我，不会讲怪话的。”
“真拿你没办法！”
“喔，忘了，刚才沈有才给了我另一个被害者秦福生四个姐姐的电话，我们什么时候去采访呢?”
“明天吧！我明天一个人去吧！”
“不！我也要陪你去，我明天上午有一个采访，明天下午，怎么样?”
“你怎么象蚂蝗叮螺丝壳一样呢?”
“因为爱你，其一，再次想接受教育，其二是我也可以写一份深度报导，电视台也可以放出来的。”
“一箭双雕，你的新闻视觉高、妙、好！”
“有这样赞扬自己女朋友的吗?”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拗不过刘静嫣的执着劲，下午，二个人去了苏州河边做驳岸的工地，项目张经理对松山华说：“下午有水泥二车，黄沙三车要卸下来，你把水泥搬仓库，黄沙卸堆好了，就算你二工人工，每工200元，共400元好不好?”
“好！我干！”松山华一口答应下来。
可是真正做起来谈何容易，虽然松山华出身低微，从小一直参加体力劳动，可毕竟不是真正的体力劳动者，而刘静嫣更是上海小姑娘，体力劳动虽参加过，但都只能算偶尔为之的，虽然一直参加体育锻炼，毕竟和劳动有相当的差距。
刚开始半个小时，他们二个人搬水泥，水泥仓库离卸货点距离300多米，他们二个人把水泥从汽车上搬到小翻斗车上，再用小翻斗车运到仓库，这种翻斗车刚开始驾驶起来要用一些巧力，他们从来没用过，几次控不住，只好二个人合推一辆车，又要控制车，又要用力运输，使二人很快汗流浃背……看到亲爱的刘静嫣如此吃力，心里很痛，松山华就说：
“亲爱的，你停下来，我一个人可以了！”
“还逞强，一个人你准备搬到半夜吗?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好！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二个人擦擦汗继续推车搬水泥。
这时，项目经理过来了，站在货车边，等二人空车回来，将手中黄纸袋交给松山华：“二位大学生，辛苦了，吃一点东西再干！”松山华接过纸袋，见里面有6只肉馒头，就对经理说：“谢谢经理！来！小刘，我们吃一点，休息一下！”
刘静嫣摸出手绢，在松山华脸上、肩上擦了又擦，又拧了一下，拧出一股汗水，拧干了又给他擦了，才接过馒头和矿泉水，三口二口把三只馒头也吃了下去。
“啥好吃，饿好吃！”经理笑了，“累了吧大学生美女?”
刘静嫣说：“经理，你善解人意，事业会越做越大的！”
“谢谢美女吉言！”
两人搬好水泥，再卸黄沙，用铲铲高，四周用砖块围起来。
工作全部结束，太阳已落山，在工地的简易浴室冲了一把，走出来，一屁股坐在工地上用旧模板钉起来的简易凳子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几秒钟就“呼噜呼噜”抱在一起睡着了。
项目经理是个人性化的汉子，他从宿舍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二人身上，呐呐地说：“秋寒料峭呀！”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天已墨墨黑了，松山华突然一个激凛跳起来：
“怎么睡着了呀！”见刘静嫣还睡，就拉了她的手。
“唔、唔，我困呀！”刘静嫣吱吱唔唔睁不开眼。不得已，松山华只好轻轻捏刘静嫣的鼻子，她才真正醒了过来，“你这个坏蛋！”慢慢地站起来。
经理走过来：“二位大学生，我没多少文化，佩服你们二个肯吃苦的年轻人，现在的大学生不比先前的，国家包分配，现在都要自投门路，难呀！”
松山华说：“不过也有好处，可以择到自己喜欢的单位！”
经理说：“有不少没路子，没后台，水平平平的大学毕业生去当杀猪工，当快递员，开小山店，在家孵豆芽多的是，浪费人才，我是实话实说，象你小松，多么好的一个学生，到工地当搬运工，栋梁材当火烧梗！”经理感慨很多的。
刘静嫣说：“小松他已经被申港杂志社聘用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来当搬运工?”
“为了锻炼出吃苦的硬骨头精神！”
“太伟大了，我一直看好小松，虽然他才几次来我们工地，我一直看好他，他不是蛀虫而是龙！不是麻雀而是孔雀，你们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经理，你是一个爱才如命，管理有方的人，你也不会久居人下的，一定会有辉煌前程的，我们也看好你，你这个朋友交定了。”
“好！好！”三个人紧紧握手。
“这样，”经理说，“为了庆祝小松找到心仪的工作，今晚我做东，到小饭店去喝几盅小酒。”
“谢谢经理的好意，刚才我们已吃了你的馒头，还不饿，下次再来叨扰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事，请一定找我们！”
“好的，谢谢二个大学生，这样，你们等一下。”张经理奔到西面，在一间大概是灶间吧，拿出一条黑鱼、一只甲鱼递给松山华，“这是我们另一处开河工地上捉的，全是野生的，现在送给你，你们烧了吃！”
“你们公司那么多人，你们自己吃吧！”
“我们还有的，拿去，否则我会不开心的！”
“好！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后会有期，等我好转了些，我请你吃饭喝酒。”
“这样吧。”二人开车出了工地，松山华对刘静嫣说，“把黑鱼和甲鱼拿到你家去，让你爷爷尝尝，我呢，有些累，我回家休息去。”
“好的。”
正在这时，松山华的手机响了：“我是松……什么，今天晚上……好吧，我过半个小时到！”
“什么人叫你去?”
“我刚才发了一个微信给第二个被害人的大姐秦福梅，她让我8点钟去采访。”
“这个人怎么是夜猫子呀?你答应了?”
“约到被采访的，总要随她的意吧，也许她们也忙呢！”
“这样，我和你一起去！”
“那鱼什么的怎么办?”
“野生的，生命力很强的，放几天不要紧的。”
“我的意思，趁现在还早一点送到你家去吧。”
“也好。”
二人赶到刘静嫣家小区，刘静嫣下车把黑鱼甲鱼交给了妈。
妈问：“小嫣呀，哪儿来的?”
“人家给小松的。”
“那你们采访后家里弯一弯。”
“好的，妈。”
说完刘静嫣匆匆赶出来，上车，二人赶到大光明茶庄，在二楼中包，松山华掀起门帘，却见里面四个脸容神态似形状也似的女性，“刷刷刷”站起来，其中一个最年长的妇女朗声说：“松记者，欢迎你……不，你们来！”
“谢谢，你是大姐?”又指指刘静嫣说，“这是上海电视台记者小刘，我的女朋友！”
“欢迎，欢迎二位！”那大姐说，“我和你通电话了，这三位都是我的妹妹，秦福兰、秦福竹、秦福菊……”
“你们长辈肯定是文化人！”
“读过几年书，坐坐！我们边喝茶边嚼干果、水果边聊……”大姐秦福梅自来熟，“听说你们要采访被害人亲属，我们既盼望又忐忑……”
“为什么呢?”刘静嫣问。
“因为我们四姐妹认为弟弟自说自话将老祖宗传下来的房子卖掉，后来就失联，以为他跑到什么地方逍遥快乐去了，所以我们四姐妹都一点不关心他的去留，都说让他去吧，管他死与活！时间一长，感到不对头，也悄悄地分头寻找。”
“报警没有?”
“一年后杳无信息才报案，可公安查了二十年，我们找了二十年，都没下文，直到这次公安破案，才恍然大悟，痛彻心肺，他根本被杀，钱被凶手吞没！我们冤枉了弟弟！”说着秦福梅竟唏嘘流泪起来，又泣不成声了。
刘静嫣说：“秦阿姨节哀，好在凶手已经伏法，也可慰藉你们弟弟九泉下冤魂了……”
秦福梅掏出餐巾纸，擦擦泪，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大大的眼睛红红的，鼻腔里还有稀涕滴下来，又擦了一下说：“二位记者，我家小弟是个好人呀，太惨了呢！妹妹们，我们四人将满腔的苦水倒出来，让记者写下来，纪念弟弟，警戒世人，教育后人。”
秦福兰四姐妹中体态适中的妇女，略显富贵但腰肢窄窄，年轻时肯定是个美女，她优雅地但不无悲痛地说：“我早就对姐妹们说，弟弟不会做这种独吞财产之事，必有苦衷或者另有原因，我是一直在寻找他的！”
秦福竹名符其实的女人，瘦长苗条，体态轻盈，她常常骄傲地说，我大鱼大肉顿顿也吃不胖。有人揶揄她，你浑身是竹头，营养不吸收的。她说：“我最恨弟弟大男子主义，认为房产传男不传女，这是封建意识，所以我一直对姐妹们说，让他去自生自灭吧，不要找他！讲是这样讲，毕竟血浓于水，我后来也跟着姐妹们到处找弟弟！”
秦福菊是一个比较小样的人，虽然已过六十，看上去还象四十来岁的样子，资深美女模样：“我对姐妹们说，不要过早下结论，只要他回来，真相会大白！弟弟是知书达礼的人，不会只看钱财忘记了亲情的……”
大姐秦福梅总结性地说：“我们确实言不由衷的，在外面，总讲不寻他，不管他死活，实际上我们默默地分头在寻他寻了二十年，苦哇！”
随着四姐妹断断续续的叙述，她们的弟弟福生不幸福，实际上不幸的短暂的可怜可悲的一生片断就连接了起来，呈现在了松山华、刘静嫣的面前了……
秦福生的祖上曾出过朝廷五品、四品的命官，到他的太祖父开始衰落，到祖父父亲那二代已衰落成了商人一层，在封建社会商人是排在三教九流末流的人士。商人起源于周朝，周灭商，商的一些士大夫阶级被赶出宫廷官衙，流落到街市做物物交易，钱物交易的商人，日长世久，人们就专门称这种人为商人。秦家太祖仕途失意，商场得意，在上海城隍庙边上开了一爿烟纸店，专售香烟酒类什么的，因在闹市附近，尤其在城隍庙边上，生意比较兴隆……因有这典故，秦福生就演绎出了一番耸人听闻的传奇的似真似假的故事，传奇色彩的，他会时时对同学、同事、邻人、熟的或不太熟的，甚至刚刚认识的用炫耀的口气对他人说：“本人先祖是宋朝著名词人秦观秦少游谪派子孙，十七代孙被宋皇封为上海城隍老爷，我爷爷的爷爷是秦少游第三十七代孙……我家在城隍外城边有三间房子，就是铁证！
可是会有同学或坊间的人不买秦福生的帐！会说：“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姓秦的何止千千万万，难道姓秦的就一定是秦少游的后代?也可是秦桧，宋朝大奸臣的后代，何况秦桧在杭州当官，秦少游是大名府人。因此秦桧是你的先祖可能性更大些！”秦福生一听此言肺都气炸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桧是汉杆，迫害民族英雄岳飞，可是秦桧的孙子也是抗金英雄，就算是秦桧的后代，那更是秦桧孙子的后代，抗金英雄的后代。”再说下去，他会狠狠地说：“你家有没有在城隍庙边上的房子?我家就有，不信跟我一起去那里看看！”
有小孩子打破砂锅问（纹）到底，真的跟秦福生去城隍庙边上，秦福生一家开着烟纸店的三开间门面前停下了，之前，他对同学们说：“你们不要讲话，听听店老板对我怎么说话，就知道一切了。”乃站在门口，大喊：“老板，老板，出来！”
那店老板听见秦福生在喊他，就马上奔出来：“小秦好，你找我吗?”
“是我，我爸让我告诉你，今年房租要涨价，让你有思想准备。”
“小房东呀，”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元大洋，又从大口玻璃罐子里抓了一大把糖果，塞到秦福生手中，说，“今年生意不景气呐，你给你爸说说，希望不要涨价了，好哇?”
秦福生将糖放到自己口袋里，说：“好的，我对爸说说。”一边对几个小孩说：“怎么样?不吹牛吧！”每人发二粒糖，几个学生欢欢喜喜地走了。
从此，那几个同学对秦福生敬佩得五体投地，羡慕他家在这么一个黄金地段有这么三间门面房子，一惊一乍地到处宣传秦福生在店老板面前多么威风凛凛的样子，说秦家多么有渊源，在宋朝开始家属做官，传承至此番，属于光耀灿烂的一页！殊不知，秦福生关于秦少游后裔之论述只是他的演绎，是经不起考证的，在宋朝秦氏家族志上估计很难查到的……谁也讲不清楚的……
但这并不是最最重要的，最最重要和出彩的，在秦福生身上是上海克勒子的风度，这风度源于他祖父、父亲的传承而来，什么是上海克勒子：打扮整齐，风度翩翩，饮食注重品质，讲话有点知识渊博的样子，小气，只进不出，关键时刻也能大方一记，但这种机会比较少……
秦福生的父亲人称老克勒，祖父在世，人们也称他老克勒。说说秦福生父亲吧。
也许是因为有一些固定的收入，比方出租房的租金，曾经机械厂高级工程师丰厚的退休金，所以在上班时期，秦福生父亲老克勒的衣食住行都“山青水绿”夺人眼球，请看：头发六分头，涂了发胶或凡士林，黑光铮亮。冬天，西装大衣，三粒钮子的；春天穿薄呢西装，戴领带；夏天穿花衬衣；秋天穿长袖花衬衫，下着藏青或黑色长裤，即使30度以上气温也不穿短裤，偶尔穿短裤也是西裤，略短的中长短裤。春秋冬脚着黑皮鞋（冬黑皮暖鞋），夏天穿黄色有网眼皮鞋。行：当时稀有小轿车，区政府才三四辆，根本没有普及到老百姓，还是自行车王国，他就化几百元钱——在当时一般工人工资三四十元的年代——买了一辆英国产的蓝羚牌自行车，吸晴了广大邻居同事和路人。住：石库门二楼面南二间东侧一间，那是祖上传下来的，房间弄得一尘不染，洁白地墙，绛红的地板，深红的红木家具，大衣柜里挂的衣服四季分清，鞋柜里鞋子四季分清。喝茶：春夏秋绿茶：龙井、白茶、碧罗春、云雾……冬天红茶：大红袍、祁红、茶饼……食：早餐必去乔家栅或老大房，或豫园吃点心、粥……午餐，如果是休息必去附近中档饭店嘬一顿，一个人时三菜一汤，人多了加菜，晚餐在家随便吃一点加水果……
没有应酬的话晚上读书，6-9点雷打不动，7-10点喝茶休息看电视，10点上床，11点入睡，第二天五点起床，6点早餐7点上班，退休后去公园……象钟表一样准确，只差分秒，不误时辰，所以这一带的人都知道寸寸板板、谨谨慎慎、刻刻划划的老克勒，一提老克勒，人们脑海中马上澜起秦福生父亲的“光辉”形象。
老克勒，不！所有可以称为上海克勒子的人都共有一个特点，是知识面广，这源于他们读书多见多识广，不仅古今中外、山南海北、里弄坊间、轶闻遗事，他们都能知道一些，而且比一般人知道得深、广、远……任何人讲一个话题，他都能扯上，还可以滔滔不绝讲上半个小时，让人大跌眼镜。有一次，厂里来了几个文化人，厂长接待他们在厂食堂烧了一桌菜，上桌之前在小会议室他们谈文化，厂长是搞工业搞技术的，对文化了解寥寥，插不上嘴，很尴尬，突然他想到高工秦福父亲老克勒，他可是一个百晓，什么都懂一点的人呀。于是吃饭的时候，让老克勒换了行头，欣然赴宴，老克勒不负众望，当有文化人谈起红楼梦这四大名著之一时，老克勒出语惊人：
“你们可知道，红楼梦此书是经典，但有缺点和瘕疵的！”
当时别人都在吹嘘自己多么懂“红楼梦”时，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人说：
“你倒说说看，哪里有错误?”
“贾元春和贾宝玉的年龄上有写错，元春省亲说贾宝玉16岁，介绍元春三十几岁了。那么相差近二十岁，文中又写从小贾元春帮助带宝玉，皇宫中招宫女、妃子都是十三四岁就遴选进宫了，贾元春进宫之后，贾宝玉才出生的，这不是瘕疵吗?”
众人一想，老克勒分析一点也不错呀，都点头赞同。
老克勒兴致正浓，又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老实说‘红楼梦’这本书在刻划人物上和‘水浒’可以媲美，比方黛玉葬花，黛玉可以葬花，湘云、探春、宝钗等均不可以葬花，为什么?因为黛玉丧父投靠外婆，饱受歧视，心怀凄凉，看见落花，想到自己进行葬花，其他几个女子或富裕或快乐或权势之家，怎么会因花落联想自己悲凉身世呢！比如此书写凤姐的强势，写她把脚搁在门墩上，让爱恋她的贾环吃苦头，淋漓尽致地写了凤姐的心狠手辣，瞧不起穷人！‘水浒’里写骄傲自大的打虎英雄武松，杀了张团练家17人之后，竟在墙上蘸血写下‘杀人者打虎武松也’！一般人最多写‘杀人者武松也’，他偏要加上二个字‘打虎’，骄傲的性格一览无遗……”
说到外国文学，他又有独到见解，他说：“基度山伯爵原来译作‘基度山恩仇记’，这本书百年经久不衰，它是从报上刊出的一桩案件编写的，政治思想意义远不及雨果的‘悲惨世界’和司汤达的‘红与黑’等作品，为什么会受到人们的吹捧，因为它迎合了人们受迫害渴望复仇的心理，而小说正是从这点出发，塑造了基度山一步步将坏人报复打击……人物形象深刻鲜明，故事曲折动人……”
老克勒还讲了好多文化方面的轶事、故事，使那些文化人也大跌眼镜，为之倾倒……
老克勒的第二个特点是钱用在刀口上，决不轻易出手。我不揩你们的油，你们也休想揩我的油，别人请他，比方喝茶就餐什么的，他会还敬他们，但如果因此斩他的冲头，下一次他会不操他的前面，而操他的屁股，这是大沙人（崇明北部一带）的口头禅，意思是不理睬你了。有一次他请二个朋友喝茶，却男男女女来了六个人，每人左右夹攻携来了六个女人，他很生气，你带一个女友是可以理解的，左右开了还加二个人，太斩人冲头了，他冷冷腔，敷衍他们，这二个浑球觉察了仍疯、闹、喝、吃、唱、舞，到最后舞场将终，准备去销魂时，老克勒捂肚子说痛，让他们喊来出租车去医院急救。
“妈的，斩我钱，想让我为你们开房间，你们每人三飞，没门！”
车子稍开远点，他就让司机转弯去了自己家，对妻子说：“谁打电话来找自己都说不在家，时间到明天为止！”
从此，这二个找他聚餐喝茶什么的，他一律说没空，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慢慢地疏远了他们，因为斩自己冲头，他是最不堪承受的！这是老克勒的原则，天王老子来也改变不了的原则！
退休后，老克勒减少了活动也减少了开支，龟缩在家里常常几天不出去与友人同事相聚，他的儿子克勒子秦福生却因为世无前例没有上大学（没大学可上）或窝在家里，或在街上游荡看别人贴大字报，批走资派什么的，基本上无所事事。后来，造反派开始批判老克勒说他是资本主义生活方式，事实较为特殊，上纲不是太严重吧，就让他在批斗地富反坏右走时陪斗，站在边上听批斗，接受深刻的教育。老克勒子是极要面子之人，无休止的陪斗，穿破衣服，吃差东西，场地肮里肮脏，更使他抑郁苦痛的是造反派只发给他生活费，他想克勒子式买好一点的东西吃也没办法，而他走到街上，又被一些大人用鄙夷的目光侧目而视，被革命性很强的孩童少年抛烂菜皮、烂蕃茄在身上甚至脸上，这是他最不堪的，不能忍受的！更有甚者，在最严肃的二个星期，老克勒子被责令和一些被批斗的人物睡一间“囚房”，当然是群众专政的囚房，十几个人睡铺了稻草的地上（这点还是讲点人性化的），特别使他极其恶心和愤懑的是这十几个人中有三个犯鸡奸之罪（或称错误），当他懂得所谓鸡奸就是男人的生殖器进入另一个男人的肛门里，恶心和厌恶得隔夜饭也呕了出来，臭哄哄的，怎么这样呀！又一桩严重的事情发生，使他对生存下去发生了怀疑，生不如死！那天早上，冲锋号响起，全体关在牛棚（囚室）的人被责令站到房子前场地，场地上用脏被单盖了一个人，造反派头头宣布：“反动分子夏XX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用死对抗运动，死有余辜！”老克勒子想到早上自己起来，用吊水桶吊了井里的水电烧壶烧了水喝，那时夏XX已死在井里，马上剧烈地呕吐起来，直吐到血水也吐了出来，人一下子萎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送到医院后一直自言自语三句话：“鸡奸！死人水！恶极！”几天后，他幻觉中出现了干净清洁的天堂世界，一声长叹，去上帝那儿过他老克勒子的生活去了。
小克勒子秦福生正在街上闲逛，听到这个噩耗“哇”一声长啸，赶去医院，见老克勒眼也不闭直瞪瞪望着这个世界，用力捋下他的眼皮，自己眼泪象泉水一样流了出来。
老克勒的年轻妻子黄丽珠和四个女儿、小克勒的姐姐们抱住老克勒大发悲声，简直可以用悲声交响曲来描写和形容，被当时几个流里流气的街道混混揶揄说：“老克勒桃花运，自己一把年纪了妻子还这么漂亮，四个女儿如天仙般的，人只要漂亮了，那哭声也美丽！”
老克勒恶心死后二年，世无前例结束，被抄家充公的家具、房子全部归还给了小克勒一家，老克勒的上海克勒子风度却从骨子到面子都传承给了小克勒秦福生，四十刚过，徐娘半老的老克勒妻子黄丽珠与老克勒患难夫妻，见丈夫不幸逝世，竟郁郁不欢，坚持不足一年，也奔天堂去见丈夫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黄丽珠当年是一个三流沪剧演员，开始在学生时代就是票友，她天生丽质，但演技一般般，所以不红不紫，只能做做配角，偶尔碰到主角病了，或者被权势人钩去唱堂会，到舞场跳舞甚至去巫山相会了，班主让她救场才做一会主角，但演技实在不敢恭维，于是在观众嘘声中或掷瓜果皮中赶下台，可这个小姑娘还是一介高中生票友呢。于是脱去戏服穿一身薄得不能再薄的丝衣上来，向大家深深三鞠躬，鹂语莺鸣地说：“各位父老乡亲们，本小女是女中高中学生，和各位一样是沪剧迷，今天越俎代庖只是想让各位鉴定从小以来学习沪剧的进步如何，蒙各位厚爱，现为大家跳一支自编的孔雀舞，以答谢大家。”这个小姑娘体态轻盈腰肢窄窄小鹅蜜脸，肤如白玉，丹凤双眼，举手投足弯腰踢腿，旋转仰首，无不流露出妩媚优美瓷态，真可谓老天给你关了一扇窗又为你开了一扇门，她的诚恳，她的舞姿竟倾倒了老克勒及他的一些党羽以及社会上的一些遗老遗少，当老克勒他们哄起来“跳得好！跳得好！支持你！支持你！”时全场竟站立起来鼓起掌来！这次失败的演出以完满的赞扬声结束，这个小姑娘从此在这个剧团开场中间或结束时唱一曲，跳一舞，倒半红半紫起来。上海人喜欢猎奇，对这个美丽的姑娘各人产生了各种思想，那年老克勒子十八岁，正是初谙男女性事的时候，常常在半夜会梦见黄丽珠。
那一天，老克勒对父母说：“爸，妈，老师让交本学期的学费呢！”
“多少钱?”
“老规矩，三个大洋呀！”
“好吧，你早一点到城隍庙外我们家的出租房向店主拿这一季度的租金，一半交学费一半拿回家。”
“好的。”
老克勒一早去了那里，店主将自家做的早点油条、肉馒头豆浆给老克勒吃，又给了他钱，老克勒揩揩嘴，沿着城墙向西走去，走到转弯角却见一只小亭子里倦缩着一个壮年人，正混身颤抖着，看来病得不轻，老克勒是个善良的年轻人，走上前一摸他的额，烫得惊人：“这位叔叔，你怎么啦?”那人已讲不出话，只是微微睁开眼，那眼里满是求救的神态。老克勒子二话不说，马上奔到小店，拖了店主，二个人把汉子扛到一家私人诊所，从口袋里拿出二块大洋，说：“医生，救人！”老克勒又摸出一块大洋对店主说，“我要上学去了，你好好照顾他几天！”“好的，小房东。”
晚上，老克勒主动把早上的事告诉了父母，父亲大光其火，拿起鸡毛掸子要打老克勒，老克勒母亲马上拦住：“儿子做了慈事，不表扬他还要打他！耶稣会惩罚你的！”母亲笃信基督，父亲想想也对，问：“那人治好了吗?”
“我下课去看过，好一点了！”“嗯。”老克勒忙于念书，第二天就把这件事忘了。
第三天傍晚，那汉子来到老克勒家，对老克勒一家深深鞠了三个躬。
“大恩不方谢，我想你家儿子是个英武之人，我想传授他一点点防身功夫，日后也许会有好运！”老克勒父母亲说：“兄弟，我们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为弟贱姓周，系宋朝岳飞师傅周侗三十六代孙，自幼随父习武，此次得罪同门恶人仓促之中逃至上海，蒙你家儿子相救，没齿不忘！”
“周侗是历史上武术名师，有你教授求之不得！”
“但我只教你儿子防身之术，当然防身最好的方法是先发制人进攻……”
于是，周武师在老克勒家住了三个月，教了老克勒一套防身武术功夫……老克勒呢也认真学，认真练，二三年后练成了一套功夫，七八个十来个人近不了他的身，他一招可以制服他人……当然，老克勒遵照师训，轻易不能出手，只有当危及无辜者生命时方可勇敢出手，除强扶弱……
老克勒是中专毕业后在厂里当技术员、工程师、高工……自从父亲去世后，国家开始崇尚科技，老克勒的地位节节高升，上海克勒子的风度从父辈传到了他的身上，衣食住行谈吐和他父亲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别人叫他克勒子秦工了。
那天晚上，厂里搞新技术产品试验，加班晚了一点，大约十二点钟吧，他走过“大光明”剧场，却见四五个青年正在拉扯一个女子，要让她上他们的车子，那女子不从，挣扎，大喊“救命”，围观的人见几个泼皮流氓一样的汉子，谁也不敢上前阻拦。老克勒一见正是他的梦中情人黄丽珠，年轻气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走上前：“喂，几个小子，人家不从，何必强人所难?”拦到女孩子前面。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说：“她是我女友，我让她吃夜宵去不可以吗？”
黄丽珠说：“谁是你女朋友?我们根本不认识，我刚在剧场唱戏之后卸妆回家去！”
“我看中了你，让你当我女人！”那彪形大汉说。
旁边一个小青年说：“他爸是沪东船厂股东，财主呢！”
“有钱就可以硬拉人家姑娘了?”老克勒已听出端倪，知道这几个浑蛋想强人所难，就吼道。那年轻人听老克勒这么说，火上来了，说：
“关你什么屁事！你想做浜客吗?”转身对另几个年轻人说，“你们，先把这个楞头青解决了，看还有谁出头做滨客?上！”
三个帮凶听彪形大汉一声令下，马上扑向老克勒，老克勒不慌不忙，左右开弓，右脚出去一下子把三个人打倒在地，彪形大汉冲上来，老克勒伸出右手挡住大汉拳头，右手伸出二指中指、食指迅速戳向汉子双眼，到额头时迅速收成拳，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汉子双鼻孔二道污血马上流了出来，人颓了下去。
旁边一个老者大概懂一点武术，大喊：“双龙抢珠转拳击鼻梁，好功夫！”
“怎么样，还有谁想和我比划比划?”一把抓住大汉领口又问：“还敢无端欺侮女孩吗?”
“好汉饶命，再也不敢了！”
“下次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老汉说：“小伙子，这位英雄功夫了得，刚刚手下留情，否则你今天双眼瞎了，这一招叫双龙抢珠！”
那汉子双手一拱：“谢英雄饶小人一命！”率四个家伙一溜烟逃了。
女学生被这一幕完全感动到了，扑上去亲了老克勒一下，从这天开始二人恋爱了，后来又结婚了，沪剧票友为老克勒生了四个女儿。这时，老克勒的父母重男轻女，悄悄让老克勒纳妾，老克勒坚决不同意，他爱妻子天天笙歌，夜夜起舞，一同起码一三五上巫山，皇天不负有心人，到黄丽珠四十岁上，老树开花，最后为老克勒生了一个儿子秦福生。世无前例中老克勒子认为受了奇耻大辱，死于非命，黄丽珠深爱着老克勒子，一年后也随他去了天堂。
……秦福生在世无前例结束后，在厂里步步升高，学了技术骨干，随之待遇也高了，他本来潜伏在他灵魂中的上海克勒子的品格很快显露出来了，不仅工资高，众人尊敬，加之房产一般民俗是传男不传女的，所以城隍庙的房租由他收取，石库门的房子也传给秦福生，后来四个姐姐一个个扑到爱人怀里，自然而然去了婚房，男方出的婚房，这石库门里的三间房子自然而然属于他的。在上海大都市，寸金之地呢，上海上只角有别墅，有独套房，中只角有一套几十平的房子，下只角一家几口人十几口人蜗居一间房子早上起铺，晚上摊铺，还叠铺，让孩子睡……
秦福生有这么多的房子，在南市区，又有工程师技术人员的职称，照理来说，他的婚姻问题应该是三只指头捏田螺——手到擒来的事，可是，他不！三十几岁了，还高不攀、低不就地一人吃饭全家吃饱，孤家寡人一个，实在使人想不通！
想不通也必须想通，有古语说得很透彻：性格决定命运！秦福生从血液、从骨子里秉承了他父亲老克勒的上海克勒子的性格或可以说是通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不是太恐怖了吧！肯定恐怖，让我们看一看秦福生的性格特点吧。一、衣食住行，他和老克勒有共同之处，又有发展之处，就是洁癖，过分的干净清洁可以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二是行头，追求时髦，凡是新出的衣服、皮鞋，他都会去买，穿。三是变迁，就是对钱的追求和节约，对自己他慷慨，对别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他父亲老克勒子还偶尔会请友人、同事聚聚餐什么的，而秦福生几乎多少年不请别人吃喝聚玩乐！但别人请他吃吃喝喝玩玩，他来者不拒。第四知识面广，街坊俚语，名人轶事，文学物理等等无一不晓，讲起来滔滔不绝，而且要么不讲，一讲滔滔不绝，生动活泼，使人印象深刻，在他人请他吃喝时，酒一上头，会大大方方邀请他们不日自己回请什么的，可却从来不会有下文，甚至有人当面冲他：“你说请我喝酒，什么时候呀?”他会说：“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很快了，很快了！”继续没有下文，几年了也不会请别人吃喝玩！
他这样过了头的克勒子性格，对他的找对象、婚姻大事却产生了无形的巨大的障碍，往往别人给他介绍一个对象，发现他穿得山清水绿，讲话温文尔雅，又有二处房子，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女方，可随着恋爱的深入，感情却越来越淡薄，甚至很快各奔东西……也许二十多年中他谈的恋爱，不会少于二个排，但总是欣欣然开始，黯然神伤而结束。
一次，有人给小克勒子秦福生介绍了一个在文化馆工作的女孩孔丽丽，年轻漂亮，能歌善舞，一接触，秦福生为该女的漂亮才华所倾倒，该女也为一表人才加上有现成的婚房而心仪。小克勒投其所好，从唐玄宗创梨园讲起，又讲元朝戏曲牡丹亭、窦娥冤、西厢记等又谈民国前后产生的京剧、沪剧、越剧，又谈外国的莎士比亚作品，歌舞，从诗经讲起到大唐霓裳舞衣到五十六个民族的舞蹈，从唐朝的诗讲到欧洲文艺复兴，俄罗斯文学，三十年代文学……等等，古今中外，山南海北，无一不晓，靡倒了这个小姑娘，对小克勒子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恨不得马上投怀送抱，成为他的妻子。第七天，小姑娘接到了让自己与小克勒子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的邀请，小姑娘仔细把自己化妆了一下，准备万一小克勒提出非分的要求，准备半推半就和他成就巫山襄王神女之战斗……二人手挽手走进电影院，坐下，心猿意马地边看电影边做零距离接触，在衣服内抚爱对方，二个人到此已心照不宣，今晚要合二为一了。这时，小克勒秦福从包里拿出一包爆玉米花，那是他狠命化钱买了“孝敬”小姑娘的，他一共买了二样东西，当四周的人全部开始嗑瓜子嚼花生果、核桃仁什么时，他从纸头包里摸出一把玉米花，把几粒塞到小姑娘的嘴里，小姑娘有点不开心，也不在意，自己从那纸袋摸了一把玉米花吃了起来。后来干脆将玉米花袋拿到自己手里，因为那袋实在太小，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看见前后左右的观众都在嗑瓜子，声如麻雀丛之嘈杂。小克勒想，你们嗑！嗑！我来个价廉物美，一下子压倒你们。这个傻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天下人都小气，殊不知女人在和男人谈恋爱时希望男人大方些大气些，对他人对同事大度些，当然对自己更好些，只对自己好些。结婚后小气些，对他人小气些，对自己及家人好些，心全在自己和家中……
小克勒子却读得书多字不识，片面地认为自己节约些，将来多下来的钱全给老婆管的，因为上海人的老婆会管家，上海大丈夫实际上是小丈夫，所以会产生好多“大丈夫的私房钱”，一些上海丈夫为了自己各种活动方便些会偷偷藏下一点钱。而此刻他阴差阳错地自以为得计，从自己小包里摸出一包尼龙袋装着的东西，什么东西?斩成一块块的猪头肉，又伸出尼龙袋，乘电影场黑隆隆，二只指手捏了一块猪头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女朋友嘴里，女友顿时感到一股“咸塌塌”“软绵绵”“油兮兮”的东西到了口腔，扭过头，咕哝着问：“啥没字东西?”小克勒子轻轻地摸她的手：“好东西！”却不讲食品名。克勒子以为她喜欢，又塞给她一块。女友站起身，匆匆向卫生间奔去，吐出那二块东西，一看是猪头肉，气不打一处来！别人嗑瓜子，甚至大子核桃、花生，更有品巧克力，你怎么象叫化子一样给我吃这个东西！这可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她开始萌发离开他的思想，而使她坚决地毫不犹豫地离开小克勒的是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后来一些事情，从准备结婚走向逆转。当小克勒又拿猪头肉塞向她的嘴里时，她夺过来，反手塞进小克勒嘴里。又夺过这小包猪头肉，放在小坤包里，说：“回家下面条当夜宵吃！”“我下次再买给你吃！”这小克勒一点也不接令旨，不会仔细品味女人的心理，还这样说，自此到电影结束，女孩一句话也没对小克勒说，只是“嗯、啊、哈、咦”几个单字……
在小克勒再三邀约下，女友丽丽勉强跟了小克勒到石库门家去。进墙门道，到木扶梯，下面小克勒放着一只鞋箱，他用钥匙打开，女友一看里面有三层，一层皮鞋、一层布鞋、一层拖鞋，他从底层拿出二双硬拖鞋，一双自己穿，一双让女友穿，二人上楼，在他的房间前，又有一只鞋箱，用钥匙打开，里面是棉布拖鞋、单棉二种，他又拿出二双单布拖鞋，一双彩虹的给女友，一双藏青的自己穿。女友想：这石库门二楼楼梯是兜得转的，可以走到楼上每户人家的房子，楼梯肯定会沾上肮脏，小克勒再放鞋箱可以理解的。
小克勒子带女友丽丽进了房间，他们家楼上二间房由一扇腰门通着的，需要的时候可以打开，做隐秘之男女之事时腰门关着，甚至可以加上一把锁。一旦上了锁那么门二边的不管是大人、小辈都心明眼亮地不会去打开！小克勒和丽丽进入厨房间，小克勒特地从一只柜子里拿出一块新的药水肥皂，给丽丽让她洗手，之后自己再洗手，然后又拿出一条洁白毛巾给女友擦脸擦手，看到小克勒对自己这么细心、贴心、关心，在电影院不快稍稍减轻了一些……
他们走进房间，丽丽发现房间里整理打扫得格外清洁、干净，窗明净几，一尘不染。地上铺了干干净净的米黄地毯，几乎可以躺在上面也不会染上灰尘肮脏，被褥折得方方正正，象部队营房一样，沙发、桌子、凳子、衣柜等等都干干净净，涂了漆，金光铮亮，窗帘是淡蓝色的，与天空融为一体。窗外有几棵榉木树、桂花树和海棠树，生机盎然，花香袭人……一句话这里温馨的房间，之后睡在这里、生活在这里，都会心旷神怡的……
两人走到隔壁的大客厅，那里有一只案台，案台上放了一些古董大花瓶和铜鼎、香案什么的，正中是一幅牡丹丛花，边上二幅是条幅，写着富贵吉祥花万朵，诗书传家人欣荣，词句不怎样，毛笔倒挺遒劲。
“谁写的?”丽丽问。
“沪上书法家胡向进。”
“画呢?”
“沪上画家，齐磊。”
“都上乘的，挺好的！”
“你不是说你家有四个姐姐吗?她们都住哪里?”
“原来呢，楼上我爸妈一间，史无前例中我爸妈死了，四个姐姐住一间，都出嫁了，所以这里三间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么干净整洁靠你一个人太吃力了吧！”丽丽心中担忧着。
“我四个姐姐帮我一起打扫，每天一个轮流。”小克勒有点自豪地说。
“结婚了还来帮你?”女生疑惑了。
“是的，她们都很爱我，因为只有我一个弟弟。”斩钉截铁。
“你的四个姐姐，四朵金花，肯定都很漂亮吧！”女生心中有点慌张，怕他在美女堆里惯了，会看不上自己。
“没你漂亮！”小克勒响亮地说。
“我是丑女一枚！”丽丽谦虚地说，其实她确是百里挑一的女子。
“太谦虚，我从成人以来，你是唯一使我心动的一个女孩！”小克勒倒讲的心里话，没说假话。
“可是，可是……”丽丽支唔了。
“什么呀?请说。”小克勒不知她想讲什么，心中惶恐，急急地问。
“你这样爱清洁干净……我家是大大咧咧的……有些害怕的！”
“我以为是什么呢?这不要紧的，家里卫生我负责，我姐姐们还会帮我！”小克勒信誓旦旦。
“可我总不能袖手旁观的！”
“放心！我自诩自己是一个值得女性依靠的人，所以你大可不必有那种想法！”小克勒其实心中很爱丽丽，情义迷迷又誓言凿凿地说。
“喔，我一直在心中想，你怎么年纪轻轻竟有这么好的武功的！”
“会一点点呀！”
“就是你那一点点就把那几个瘪三打得屁滚尿流，我给爸妈说了，爸妈说，你漂亮的一个女孩，难免会被一些坏心思的人看中，你会武术，可以保护我。”
“谢谢你父母的青睐！”
“下次你到我家去见见父母好吗?”
“毛脚女媚上门对吗?”
“是的！”丽丽说，脸却绯红了，羞涩地垂下头，“你呀，直统统的，是不是会武功的人都这种秉性！”
“可，我们是自由恋爱，没有媒人的怎么办呀?我们这里的风俗，是要有媒人或者介绍人的呀！”
一听丽丽这样讲，小克勒子心花怒放了，几年了，他找对象，谈了好几个，不下于二个排的数量，可不知怎么的才接触几次，她会一声不吭地落荒而逃，有的讲一句“我们不适合。”又有的讲一句“吃不消！”凡此种种……反正一个也没有深入发展过……而丽丽似乎尘埃落定了，心里很开心……
“那怎么办呀?”小克勒有点焦急了。
“我们单位小芳也自由恋爱，后来也有媒人的，好象是捉出媒人！”
“那我们也捉一下。”
“好的，具体情况我问问小芳……”
两个人又谈到毛脚女婿去岳父母家拿什么东西的问题。小克勒对丽丽女生说：“我问问四个姐姐，她们是过来之人呐！”
“问问姐姐?有没有必要?”
“总要告诉她们的，我父母早亡，她们是我的唯一亲人了！”
“也好的。”
后来，他们各自捉出了二个媒人，各人单位的头儿，这些头儿想想这是好事，会有“十八只蹄膀”，就是有好处的，何乐而不为呢?
下一个星期天，小克勒子拎了二只塑料袋去了丽丽女生家。事先，小克勒和四个姐姐商量这件人生大事，四个姐姐都说祝贺小弟即将成家，并认为女方的父母是干部和商店职工，有点素质和文化的，只有一个独女，宝贝的。人样也不错，弟弟应该郑重其事些，不能随便，建议拿一只猪腿。小克勒说：“他们一家才三口人，吃不掉的。”姐姐说：“这不关的，必须整只！”又让他带二只散养鸡，再买二条五、六斤的鳜鱼，再买二条烟、四瓶酒、一匹好的衣料、二斤绒线，还有二箱水果等。
小克勒听了四个姐姐七嘴八舌，却一语不发。四个姐姐见他克勒子的思想发作了，就催他：
“阿弟呀，你怎么想法，想买点什么?”
“我考虑一下！”
“你呀，我要忠告你，第一次到女方家是非常重要的，你既然喜欢她了，就大方一些！”大姐窥见了他的小九九思想，就说他。小克勒却这样回答大姐：
“买多买少，反正结婚后都是家里的钱！”
小克勒没把他爸老克勒的风度和底蕴学到家，该出手时就出手他没做到，他属于断章取义，继承对自己有利的，对自己不利的却逃之夭夭！结果呢，这种人很可能会功亏一篑，大意失荆州。小克勒的表现，他大姐心中一动，我这个弟弟这桩婚事恐怕玄！舍大取小去找对象，滑铁卢的概率高呀！
小克勒去丽丽女生家看望准岳父岳母时，买了一条二三斤的鳜鱼，一只三、四斤的三黄鸡，一箱苹果就兴冲冲地到了丽丽家，丽丽接过这三样东西脸色马上变了，她父亲毕竟是干部，知识分子，乐呵呵地接待了准女婿。因为他看到小克勒人模人样，气宇轩昂，谈吐优雅，心中有些满意了。几个人寒喧一番后，丈母娘去灶间去烧了一大锅咸菜肉丝面，每人分一碗。丽丽曾无意之中告诉母亲，小克勒特别喜欢在早餐吃肉丝咸菜面，今天毛脚女婿第一次上门，拿了那么寒酸的东西，将计就计，看他怎么说。不料小克勒一见肉丝咸菜面，自己的最爱，眼睛绿了，三口二口哗哗哗吞了下去。小克勒这个人实心实肚肠，一点也没觉察出来准丈母娘是在借题发挥讽刺他。小克勒吃完将近二碗面，擦擦嘴，还说：“丽丽妈妈，你烧的面太好吃了，使我想起我的母亲，你们二个烧的面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那我下次再烧给你吃！”转换口气，“听说，你家在城隍庙那里有三间门面房?”
“是的，那是祖上传下来的。”
“听说，你家祖先是宋朝秦少游的后代，当过城隍庙官的。”
“老一辈传话吧，但我家没有家谱，所以我还不敢完全肯定！”
“又听说，你爷爷把这三间房子传给了你?”
“是的，可我觉得不公平，应该我们五个包括四个姐姐都有份才是。”
“传统上房子传男不传女，除非这家只生女儿。”
“房产证上是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
“我家只有丽丽一个子女，房产证上写了我们父母和她三个人。”丽丽父亲说。
“你家爷爷、父亲做得对的！”丽丽母亲这样说。
我们不能认为丽丽的母亲有点势利眼，从某意义上看婚姻本来就是二个家庭利益组合在一起，为了组成一个新的家庭，财产的重新分配是理所当然的举动。作为长辈关心此类事，是天经地义的，无可挑剔的。小克勒家，小克勒有城隍庙边上三间街面房，显然给小克勒在婚姻上提高了不少分数。因此，小克勒在丽丽父母的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倾斜了许多。可是听到小克勒说男女平等什么的，丽丽母亲心中老大不快了，他的脑子坏脱了！心里这样想了，决定对他“汰汰脑子”，做做思想工作，不动产传子不传女这是几千年来约定俗成、天经地义的规矩，不可以违背的！让他知道这街面房属于自己是无可争议的，决不能客气到分五份什么的，这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定！就说：“小秦啊，作为你对四个姐姐有感情，认为那三间街面房她们也分一份，是你大度，有爱心，是值得称赞的，但如果你真的分五份，第一你将是不孝的行为，因为你违背祖父、父亲的初衷，忤逆了他们前辈，第二按中国的习惯，房产传男不传女，你这样做违背了传统观念，是不忠的表现……”
“那我怎么办才好呢?”小克勒在这些问题上模糊，双眼盯住未来丈母娘问。
未来丈母娘斩钉截铁：“这三间房你一个人拿是合理合法的。”
“到底好不好呢?”小克勒还在犹豫。
“有什么不好呢?你的姐姐们心里也会这样想，这房子理所当然是弟弟的，决不会来和你争的，争起来法院也不会判她们赢的，我们街道里有过这种情况都是做儿子的享受的。”
“如果是这样，我就心安理得了。”
小克勒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私心杂念没有完全充塞他的心窍和脑海，亲情在他心中占了很大的位置。加上他的四个姐姐，从小对他呵护备至，宠着他，无微不至地关怀他，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到他、满足他，即使有时小克勒子不讲道理，任性横蛮，胡搅蛮缠，四个姐姐仍让着他，一旦谁个姐姐不让她——因为往往小克勒无理取闹，做父母的不去批评小克勒，反而批评姐姐，所以从小养成了他唯我独尊，唯我独霸的思想。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这种思想也造成了他的吝啬的品性，希望别人多多付出，自己一点也不必付出。长大后，因为他接受的是马列主义思想，所以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比方老祖宗传下来的街面房子他始终认为男女平等，人人有份，即使未来的丈母娘振振有词地讲，他仍疑惑着，没有坚决想占为己有。
不过，这三间城隍边上的街面房几乎奠定了小克勒和丽丽的婚姻。可小克勒并不知道，这三间房子还有一家人正觊觎着，十分迫切地想占为己有。谁?现在租这三间房子的一家人。这一家人男人姓夏，女人姓倪，借这三间房子是做点心，这里早市点心相当有人气，为什么?因为一些信佛的人士总是空腹到城隍庙烧香，求得荣华、富贵、子嗣、婚姻爱情，让菩萨赐福，不顺的顺起来，欠缺的完满起来，已经大富大贵的一帆风顺……凡此种种求一个人们用木头雕成的涂了金漆的偶象，求得心灵平衡，一种信仰而已。如顺利好了，以为是虔诚，烧香求来的，如还坎坷就认为自心没诚，佛未灵，必须继续烧香拜佛，心诚则灵……虽然这里有了五、六家各式点心，仍供不应求，因为人的口味不同，钱财多寡不同，所以高档一点的点心也有人买，比如南翔小笼、乔家栅点心。普通一点的也有人买，比如四大件……夏家做的是四大件，供应普通人家的。改革开放以来，西部人涌向沿海一带，上海城隍庙一带人满为患，兴隆了食品饮食店，夏老板夫妻老婆店应接不暇……在这种情况下，夏老板开始见异思迁，这山看着那山高了，他看到其他点心店早上卖点心，中午晚上卖桌头菜，小酒伴肴菜，赚头更高，就动起脑筋，想扩大店面，让更多的钱流入自己家的腰包里，何乐而不为呢！这种欢乐是比其他快乐更快乐的快乐！夏老板是一个投机商人，他喜欢用双手用一点小智慧到社会赚点钱过好日子的人。他和老婆商量了一下，想对门面上的三间房子稍稍改造装潢一下。他们发现这间房子层高4米多，特别是人字架那儿更高，可以搭一只搁楼，上面放几只小台子，让情人们或者少量的食客上楼享受上海食品的美味，有时还可以品茗喝茶，任人欢喜。而三间房子后面有一只较大的厅心，别人家都已在屋后搭了灶间什么的，自己呢会烧拿手的本帮菜，现在西部的农民工好辣，自己也可以应付。当然这设想必须得到房东小克勒的同意，当年老克勒好讲话，现在他去了天上，他和小克勒打过几年交道，发觉小克勒比较难弄，怎么办?他能同意吗?有些玄！商人毕竟是商人，他想到还是发挥本人的优势出发吧……那天一早，小克勒带了丽丽来买早点，夏老板念高中的女儿正在帮忙，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和丽丽，有句俗语叫“癞痢头儿子自家好”，心想自己女儿明显比丽丽漂亮，实际上可以用这句成语来评价“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丽丽是歌舞票友，身材苗条些，夏女呢，在油脂气里长大，显得红润肥了一点点。夏老板一看一想不要紧，看了想了心中一动：有办法了。就对小克勒说：
“秦公子，”他喊他秦公子，因为秦少游十七孙是大官，秦福生是城隍爷秦少游三十八代孙，所以他一直叫小克勒为公子，这称呼呢，秦福生想想自己是大官后代也很享受，“这位美女是你第几个姐姐?”
“我姐姐有这么年轻漂亮吗?她是我同学……”小克勒暂时不想公开二人的关系。
“好的，你公子来了，你们二个的早点我免单了，请任意挑选！”
“不，夏老板，记帐吧！”
“看不起我对吗?我承蒙你父母厚爱，让我们能在这大城市开店，每年赚一点钱，养家糊口。老实说，即使你每天来吃一点，也吃不穷我们！女儿，爸说的话对吗?”
夏老板女儿十八岁了，是乖巧的女孩子，见父亲发令旨给自己，马上接旨，嗲嗲地说：
“是呀，爸说得对，你来吃我们做的早点，是看得起我们，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一双媚眼朝小克勒望了三秒钟，心一动。小克勒也瞥了瞥夏女，发现她别有风味，点心西施吧！夏女见丽丽盯自己忙说：
“这位姐妹，我说得对吗?”
“你们小本生意，我们不可以的！”丽丽一看，这女孩子虽然脸上象抹了一层锅底灰似的有点黑但脸盘、身材也算上乘的，黑牡丹可是名花呢！当然她只是一个点心店的女儿，我可干部的女儿，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就笑嘻嘻地这样回答她。
夏女把各种点心：油条、馒头、生煎、烧卖、塌饼、粽子，还有粥、皮蛋、花生、榨菜、荷包蛋全放在二只盘中和夏老板一起端到了小克勒和丽丽面前。
“谢谢！”
二人吃了一点早餐，丽丽掏出一元钱放在盘子里，那夏女见了，忙将1元钱退还丽丽。
等小克勒和丽丽走远了，夏老板问女儿：“这位小房东怎么样呀?”
“潇洒、有品味，上海人的模子！”
“那爸想法把你介绍给他怎么样呀?”
“我泥是上海浦东人，乡下的，他看不上的！”
“你从小就来到上海，已融化为上海人了，一口上海闲话，谁会说你是乡下人?”
“何况我书念到高中，对哇爸！”
“关键是心里怎么样的?喜不喜欢他，如果和他结婚了，这房子就是你的了，我们就能真正地在上海立足了！”
“这房子不房子女儿不足为虑，倒是他这个人看着还顺眼，有点舒服的！不过，他身边那个女的，蛮靓的，皮肤也白！”
“他说是同学！”夏老板说。
“恐怕不是，不止！”
“为什么?”夏老板问女儿。
“眼光暖昧，应该是女朋友迪是瞒不了我的！”
“主要是女儿你想不想，如果想，爸有锦囊妙计的，你也马上19岁了，可以恋爱了……”
“不说房子，单看这男孩子，女儿想想还是可以的。”女儿羞答答又大方地说。
“既然女儿表态了，之后由为父安排了。”
第二天，夏老板午后去了小克勒的机床厂，在门卫等了几分钟后，小克勒来了。
“夏老板，你找我?”小克勒大为吃惊，这夏老板怎么找到我厂里来了。
“是的，今天我一个朋友从海滨给我捉来一只野甲鱼，五斤了，几条野鲫鱼，野黄鳝，还有一只散养三黄鸡……我知道你喜欢吃野生的东西，所以准备自己下厨，让你品一品，主要是表表心意，感谢你们一家多年来对我们的关照！”
“夏老板，这不必了吧，双赢的事！”小克勒听到有这么多好东西，馋了，但嘴上仍这么说。
“不！主要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这样吧，你让前头来吃早点的女同学一起来吧。”
“这恐怕不行，她家是干部，管教比较严，晚上不让出来的。”
“那么你叫姐姐吧！”
“姐姐四个，叫谁都会厚此薄彼，会不开心的。”
“那你随意。”
“好吧，既然夏老板盛情邀请，我再拂回，有点不恭，好，晚上见！”
晚上，夏老板早早关了店门，烧了一桌子野生珍禽河鲜、海鲜、野菜……种种菜肴……那色香味俱佳，让小克勒惊呆了：“哇，简直和锦江饭店大厨可以媲美！”
“你尝尝味道，提提意见！”夏老板真诚地说。
于是四个人，夏老板夫妇加上女儿夏佩华，小克勒四个人开始品尝夏老板精心制作的美味，小克勒秉承父亲挑剔食品的习性，每吃一只菜都会象牙筷上挑刺，比方会说：“这油条有点焦、有点软，今天馒头馅有点咸云云。”今天他每种菜尝了一下，却找不出缺点，从心中由衷地感到欣怀，感到了他们对自己的尊重，这是每个人都喜欢的一种心情！特别是当夏佩华送上一碗长江刀鱼做馅的馄饨，小克勒一吃：“哇，鲜得眉毛也要掉下来了！”如此赞叹！
“是我亲手斩馅亲手包的。”听了夏佩华这么说，小克勒抬头认真看了一眼夏佩华，怎么这么漂亮，比先前看到的小姑娘判若二人，上次看见的是人间凡女，今晚见到的是月中嫦娥，比我的丽丽还漂亮！月光下看美人分外妖娆，这是可以想见的！小克勒再看一眼夏佩华，只见她秀颀的个子，略显小巧的鹅蛋脸，一双乌黑骨溜溜的眼珠，挺直的鼻梁，樱桃口，高耸的胸部，挺起的臀部，窄窄的腰肢，一个活脱脱的美女胚子！小克勒虽然和丽丽热恋着，见了夏佩华却开始见异思迁，想入非非了。这可与老克勒的爱情观风马牛不相及的，老克勒和妈妈生了五个子女那肯定是对爱情忠贞不贰，决不会见异思迁！因为五个子女，在巫山襄王和神女那样造人运动必须连续做多久时间，如果偶尔做，是做不出的！可时代不同，父亲那时禁欲，如果男女出轨，那可是要挂了破鞋被押到街上游斗的！现在，只要两厢情愿，哪怕是陌路之人只要交上几百元钱，就可以锁魂一夜天，而一些女子和别人做了之后，明天天亮拍拍屁股走了，忘记对方是谁了。就是良家妇女谈恋爱，即使做过后，也不一定非结婚不可，过二天又和另一个男的恋爱上床了。还有一些嫂子叔叔，看得顺眼了，一条微信就去宾馆做爱了。更有甚者，一些有钱的有权者，即使自己家中女人天仙般美，为了猎奇，快乐，养一个二个十个八个小三小四也司空见惯……所以，我有丽丽了，又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今天如果把这个夏佩华抱入怀中再做一下造人运动又何尝不可……
小克勒在想入非非，夏老板一家也在想入非非。于是夏老板拿出一瓮二十年陈的绍兴黄酒，打开瓮口，一股浓郁的酒香，氤氲整个房子。首先他为小克勒斟了一杯，小克勒说：
“夏老板，我是不会喝酒的！”
“少喝一点吧，这酒有年代了的花雕，酒精度很低的，和米酒差不多！”
“那我喝半杯吧！”
小克勒喝了一口酒，发觉很滋润、香醇，不凶，一会儿就把一杯酒吞了下去。
夏老板想给小克勒斟酒，小克勒用手掌盖住瓮口，说：“夏老板，我不行！不行！喝茶吧！”
夏老板对女儿夏佩华瞅了一眼，夏佩华接令旨，马上提起酒瓮又夺过小克勒的杯子，“哗哗哗”一下给他斟了满满一杯，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又把小克勒的杯子塞到他手里。
“哥哥，大哥哥，亲哥哥，来，我们碰杯，喝一点！”小克勒看看夏佩华，见她用美丽的大眼殷切地望着自己，情义迷迷的，那眼光有点摄人魂魄的力道，心神荡漾了，激动了，举起杯子，“砰”二人碰了杯，一大口喝了下去。夏佩华夹了一块甲鱼肉放到他的口里，小克勒子用力咀嚼一下，咽了下去，夏佩华又端起杯子和小克勒子碰杯，小克勒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又喝了一大口，夏佩华又拣了一只三黄鸡后腿夹进他的碗碟里，命令：“吃！”小克勒二只手指拿起鸡腿，又喝一大口酒，咬下鸡腿肉，半狼吞半细嚼似地把鸡腿吃了下去，又咕噜咕噜喝完了杯中的酒，脸色开始红了起来……
大凡喝酒的人，特别是酒量欠佳的人，开始都比较谨慎小心，一点点一口口小口地喝。但一旦兴奋了，尤其是和心仪的人在一起，何况又是一个绝色的女子，男人就会忘乎所以，女人会解除防范盔甲，冲锋陷阵了，此刻，正是小克勒忘乎所以，夏佩华解除盔甲的时刻了。小克勒子说：
“今天有美女陪，我豁出去了，醉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也在所不辞！”将剩下的酒一口吞下，自己又拿起酒瓮，咕噜咕噜倒了一满杯，举起杯子，脸绯红了，声音颤抖了：
“佩……华……亲……爱的……佩……我再敬你！”夏佩华此刻略微红了脸，没有多少酒醉之意地说：“帅哥，秦大哥，小妹陪你，一醉方休！”二人将杯子高高举起“砰”碰了一下，又吞下了半杯！小克勒子根本没想到：夏佩华从小跟爷爷一起做点心生活，爷爷把技艺传给了父亲，却把喝酒的本领传给了孙女。爷爷其他不爱好，唯独爱好喝酒，做了一天的生活，累得骨头架子要散了，就从菜柜里拿出一瓶熊猫或者上海黄酒，绍兴花雕什么的，都是一些价廉物美的酒类，开始也并不是嗜酒如命，只是为了解除劳累，醉醉骨头，所以抓到什么吃什么，不讲究下酒菜，几粒蚕豆，几颗花生，几粒黄豆就能帮他喝下一瓶酒。仅此一瓶，他给自己限定的，当然一是多喝了钱紧张，二是多喝了脸红耳赤心跳人反而不舒服，一瓶解乏，恰到好处！而每每孙女粘过来，靠在他的腿边，他就把酒杯放到孙女口处让她尝一点，“辣！辣煞脱了！”孙女逃走，他就马上喊孙女：“宝贝，爷爷有花生，来，给！”孙女过来了，给她吃。孙女感到香，就一到他喝酒，孙女就过来粘在他身边，一次一次让孙女尝酒，到十几岁时，孙女喝下一瓶高度熊猫已属毛毛雨了……
夏佩华知道爷爷一辈的人他们要求挺低的，只要能吃上饭，哪怕是粗茶淡饭也就满足了。劳动之余能喝上一瓶酒，哪怕是劣质酒，掺兑的酒也就满足了。而喝酒时，更不必大鱼大肉，只要有几粒黄豆、蚕豆，如果有花生已是奢侈了。但是反过来，他们对社会的付出，却是不遗余力的，他们只是奢想自己如果能多作贡献，就是最开心的事！朴素、勤劳、诚恳、爱祖国、爱人民，唯独不太爱自己，这是多么好的人呀！中国人！
……当喝下将近二斤花雕酒时，小克勒子再也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夏佩华也开始微有醉意。六月初，天并不太热，她却感到浑身燥热了。把外衣脱下，只存下三点式，父亲母亲对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意思是：“现在看你的了！”夏佩华理解父亲的暗示，背水一战，这三间街面房就是你的，我们家的了！夏佩华红了脸，点点头。
三个人扛头扛脚地把小克勒扛到街面房子后面租的一间房子，那是他们一家的卧室，用木板一分为二，里面一间是女儿的，外面半间是夏老板夫妻的。在这样的环境，夏老板夫妻要行亚当夏娃之礼，总要等女儿睡着了才能实施。有多次，女儿打鼾了，二夫妻刚抱在一起时，女儿醒了，知道父母开始寻欢了，仍装作睡了，发出假作的鼾声，耳朵却捕捉他们每一个细小的声音……今天下课后，母亲对她挑明了：“女儿呀，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在你这么大时，已经生下你了。爸妈穷，总要想法让你择一个金龟婿嫁了才好呢！可社会上总是强调门当户对……妈看见有几个男的在追求你，有适合的吗?”
“妈呀，他们几个不是穷人，就是瘪三，或者浪荡子，纨绔子弟……想白相我而已，我老实说一个也看不上！”
“那么这个房东，你看怎么样呀?”做母亲的够露骨，也不掩掩遮遮的，“他有固定工作，又有二处房的……”
“人样不错，可是他那个同学不简单呐！”
“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当然，囡五（女儿）如果你喜欢的话。”
“这个，这个……”
于是这一家门默契地想让小克勒子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小克勒睡在夏老板夫妻床上，这床大一些，夏佩华是二块板铺的太小，又也许经受不起二个男女的折腾，所以当时扛的时候不约而同扛到了这半间。夏老板出去后将一壶泡好的浓茶拿了进来，夏佩华点点头。等父母走到街面房之后，夏佩华走到自己房间从床头柜深处拿出一只小瓶，里面灌了石榴皮榨的汁，又加过一点点醋和明矾汁，这是准备和小克勒子做事情后倒一点在被单上充当处女印记的。她至少已有三次试过，次次让对方深信不疑，并因此得到了赔偿，那钱还比较可观的……她都藏得好好的，准备必要时拿出来用。其实这么个黑里俏的女孩子在初中时已被她心仪的班主任老师要去了她的第一次之后，她告诉了母亲，母亲去找了这个老师，这老师把十几年工作中存下来的一千元钱给了她们，平息了事端。后来做母亲的给了她这么一瓶水备而不用，一旦用起来，足能以假乱真……她见睡着的小克勒又潇洒又有风度，可他这么睡得熟，怎么办呀?就倒了一杯浓茶，扶起他，让他喝下去。那小克勒子喝了浓茶，半睡半醒了，说：“小丽，小丽”……”
……
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天麻麻亮了，小克勒酒醒了，见夏佩华睡在自己边上，乃大吃一惊。
“你，你，你怎么和我睡在一起?”
“你干的好事，趁我喝醉酒，要了我……”把床上的红色斑迹指给他看，小克勒子长叹一声：“哎，怎么会这样的?”
“你在要我时喊着丽丽，你和她也做过了对吗?”
“没有，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小克勒信誓旦旦的，不久前，他和丽丽也说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夏佩华却不管他想什么，大声说：
“我要嫁给你，做你的老婆！”
“我要你做我老婆的，放心！”小克勒子上次和丽丽也这么说。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夏老板把这三间门面房装修成了小饭店，一时生意兴隆。小克勒呢周旋于二个女人之间，倒也平静和快乐了几天。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次，小克勒从工厂下班出来，刚出厂门，抬头一眼看见丽丽正站在前面等他，说：
“亲爱的，这一段时间你怎么少来找我了呢?”
“忙！”小克勒一下子闷了，只摒出这么一个字。
“忙什么?忙于搭你家房子店里的小姑娘对吗?”丽丽紧逼。
“没有的事！”小克勒决不承认，一承认丽丽会和他吵的。
“有人看见你们二个在角落里接吻、拥抱！”
“别人胡说！”小克勒继续不承认。
“瞎说就好，我们结婚吧，否则我们分手！”丽丽来硬的一手。
“好的，我和姐姐商量一下。”
“不必商量，这个礼拜六去登记！”
回到小饭店后面宿舍，却见夏佩华撅了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又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你脚踏二只船和那个丽丽过往甚密。”
“没有的事！”小克勒子又不承认。
“没有的事?还你真宝门（秘密之意）你就服贴了！”夏佩华摸出一张纸，读起来：“六月十日、十五日、二十五日……你和丽丽在大众旅馆开了八次房间……对哇?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对她不是真心，玩玩的，对你才是真心的！”小克勒遁词又用一惯的办法。
“我怀孕了，你自己看吧。”夏佩华把一张医院妇科诊断书递给小克勒，小克勒一看上面写了怀孕45天……
接下来悲剧接二连三发生……
夏佩华去文化馆找了孔丽丽，将单子给她看，丽丽看了这单子，崩溃了，当即与小克勒宣布分道扬镳。一个月之后，丽丽和追了自己三年的财政局的一名小干部结了婚，小克勒知道这消息后躺在床上，三天三夜没起来，心病发生……被家人送到医院……
那天，小克勒从医院出来，走到大厅配一点药时，一辆救命车风驰电掣地冲过来，护士们从车上扛下一个浑身鲜血的女子，抬进急救室，他听到人们在议论：
“又是情杀！”
“这个女的和另二个男的有关系，几个男的冲进宾馆，把一对男女拖了出来……”
“这女的叫夏佩华，是一家饭店老板的女儿。”
“这女的太漂亮了，所以几个男人抢……”
“这个女的讲义气，为情人挡了一刀，刀砍在头上……”
这时，夏老板夫妻赶来了，看见小克勒垂下了头。
一会儿，急救室门打开了，医生垂了头走出来，夏老板夫妇冲上前：“医生，我女儿?”医生沮丧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她怀孕三个月了，孩子也去了……”
听到这话，夫妻俩崩溃了，瘫了下去，坐在地上，呐呐地喊：“我们的独生女呀！”
看了听了这一切的小克勒，心中凉了一大半，慢吞吞地走上前，想到她与自己有肌肤之亲，而且她把女人的第一次给了自己，于是扶起夏老板夫妻：“节哀吧！”转过身又慢慢向外走去，嘴里冒出了四个字：
“奇耻大辱！”
第二天，他赶到文化馆找孔丽丽，门卫告诉他丽丽和丈夫去海南岛结婚度蜜月去了。小克勒听了这消息，几乎晕了过去，挣扎着站起来，又走几步，又倒了下去。人们七手八脚把他扶起来，抢救到医院，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又一个多月后，他听人说丽丽和丈夫刚结婚就离婚了，原因是她检查出来怀孕五十多天了，丈夫才和他结婚一个多月……
从此，这一对冤家都没有结婚，但一直有来往……
秦福梅幽幽地说：“我家小弟失联后，孔丽丽多次来找我们，我们告诉她，小弟将商铺房卖掉了，人也和款子同时失踪了。丽丽说，你家小弟几次提出要和我结婚，可家里一直不同意，说他是白相人，对爱情不专一，不适宜当丈夫。我们就一直拖着、拖着，他还说：总有一天你父母会接受我的，还说过，我们自己开一爿店什么的，城隍庙那里生意蛮好的……
秦福兰说：“当我们几个知道他把街面房子卖掉，肺都气炸了，这可是五个人的财产呀！”
秦福竹说：“国家规定，男女平等。”
秦福菊说：“这个小鬼一点也没良心，他小时候，我们白白待他好了……”
秦福梅又说：“所以我们四个讨论下来，只当他死了，寻也不寻，找也不找，让她去吧……”又转换口气对松山华、刘静嫣说：“二位记者，我们说是这么说，暗地里各自为政，悄悄在找他的……丽丽，这个女孩始终在寻他，这里有一封信，是丽丽写给我们的，我读给你们听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