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听得一愣,随后点头含笑道:“不错,我确实有此意,但我并不清楚,你先前所言,是一时惊慌失措,为求活命,口不择言,还是确有其事?”
刘如芝诚恳道:“主人放心,小女子确实精通如何养蚕,我娘家尚未破落的时候,便是以种桑养蚕为业。”
“缫丝织布,养蚕种桑,这些事情,小女子可以说是从小学到大的。”
“除此之外,我还会看桑林,知道如何防御病虫害,怎么才能把桑树养得好,多发嫩叶!”
赵峥心中暗喜,我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啊!
这四十两,花得太值了!
教坊司内这样技术精湛的工匠,不得百两银子一个啊!
此刻,赵峥心里都有些嘲笑先前那喊价十两银子,买下刘如芝的教坊司之人了。
这人,可真是有眼无珠啊!
“很好,既然你会这些东西,那我自然会礼遇待你,你也可以放心将你的儿子养大成人。”
“那不知……”刘如芝试探着问道:“主人,您现在就要筹备养蚕,还是……”
“还不着急,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赵峥微微一笑道:“来水巷子那边……”
“那是我租的房。”刘如芝苦涩一笑:“我这一生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就希望小宝可以落户在临江城内,将来能上这里顶好的私塾,日后走科举。”
“如此,方才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没曾想,反而被庄有德这狗贼欺骗,沦落至此……”
赵峥惊讶道:“上城内顶好的私塾,还需要落户在城里才行?”
“不止如此,还需要买私塾学院边上的房子才成。”刘如芝苦笑道:“那房子不过是简陋的木房而已,售价却高达二十两纹银,我已经存够了十五两,不曾想……发生了这些变故。”
刘如芝抱着儿子,几乎要落泪:“这就是命啊!怨不得别人,但主人放心,奴婢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为你做事儿,再也不敢奢望别的东西了。”
赵峥一时间有点吃惊了!
他娘的,这不就是学区房啊!
没想到,都已经穿越了,竟然还是逃不掉这学区房。
平复了下内心的情绪,赵峥沉吟片刻:“你只要把养蚕的事情做好,你儿子上私塾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
“啊?什么?这……”刘如芝一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赵峥。
“主……主人说的是真的?”她声音都颤抖了。
“当然!”赵峥点头道:“这于我而言,不过是小事,但于你而言,却是毕生奋斗的目标,再者……我更希望你能有一个愉快的心情,如此才能帮着我把蚕养好了。”
“而且,我还会重新购买一些仆人,这些人全部都交给你,你领着他们去采桑养蚕……”
“主人在上,奴婢刘如芝,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心甘情愿为主人做牛做马,报答主人的泼天之恩!”
“小宝,快给主人磕头!”
刘如芝激动得眼泪直流,拉着怀里的孩子跪下,又给赵峥磕头。
赵峥整了一下长袍上的褶皱,坐直身子,接受了刘如芝母子的跪拜。
说到底,这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自己现在都已经搞得这么正人君子了,那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刘如芝讨论一下那一招从天而降的姿势呢?
这?
公车上锁?
啊呸!
也不对啊,自己看中的,是这娘们儿会养蚕。
采桑养蚕,纺麻织布。
自己再把那记忆中的织布机造出来。
彻底颠覆整个乾国的纺织业,这才是自己心中所求。
人要有崇高的理想和为之奋斗的动力。
区区从天而降的姿势?
和这个伟大的理想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太算得了了,还是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刘如芝深入浅出地批判一下……
“行了,起来吧,我们家不喜欢动不动就下跪,你去前边找庆月,让她带着人去来水巷子,帮着你收拾一下行李,府里空缺的房屋还多,便直接住进来。”
赵峥吩咐着:“等天仙醉开业期过了,我们先去买仆人,后去买桑地。”
“是,主人!”
刘如芝擦了擦激动幸福的泪水,拉着儿子小宝,就往前厅大堂走了过去。
原本以为,自己被迫卖身为奴,过的必定是提心吊胆,任人凌辱打骂的日子。
可却没想到……这赵爷,不仅为人随和,而且是坦荡的君子,更是一句话,就解决了小宝未来上学的难题。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却无以为报……
采桑养蚕这事儿,是自己身为奴仆,必须遵从主人命令的分内之事。
自己还有什么能报答主人的呢?
唯独……
刘如芝低头看了看自己成熟丰满的诱人身子。
这副身子,让许多的男人都为之痴迷、为之疯狂!
这些年来,自己倒是学了一身取悦男人的本事儿。
可惜自己是个残花败柳,主人这等正人君子,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呢?
一时间,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涌上心头。
刘如芝紧紧地拉着小宝,心中却忽然又觉得,日后再也不过用这种张腿迎接他人的卑贱生活了。
这种感觉……真好!
主人,奴婢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看着容颜俏丽,青春美貌的庆月,刘如芝把赵峥的吩咐,带着几分紧张的情绪说了一遍。
她原本担心,这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会鄙弃自己这种出身的女子。
哪曾想,庆月微笑着点了点头,叫来了一个叫做赵勇的壮汉,驾着车,便领着自己出发了。
只是,刘如芝又哪里知道,庆月心中此刻也是五味杂陈。
若不是遇到主人这样的好人,庆月觉得自己往后的生活,未必会比眼前这个少妇模样的暗娼好多少。
甚至,可能会比这人更加凄惨!
二楼上。
金玉山拿着赵峥的将进酒,与曹无伤一起,和秦飞燕、夏侯长娟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
秦飞燕不是个真的懂文学的,看完之后只是一个劲儿叫好。
夏侯长娟的文学修养颇高,看完之后,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也难怪,西蜀第一才子平鸿羽,在望江楼诗会之后,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其踪迹。”
曹无伤感慨道:“如此神乎其神的诗作,简直不似人能写作,全然如同谪仙落在人间啊!”
“这么说,主簿大人是准备将此人请入镇西将军府了?”
夏侯长娟含笑道,眼前的曹主簿,自然与她是故旧。
“落花有情,流水未必有意!”曹无伤摇摇头:“先不说这个,那女子诉说自己的身世之凄惨,不管怎么听着,都有冤情在其中……”
他看着金玉山道:“金老弟,没想到啊,你的治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冤情啊?”
金玉山抚摸着胡须,面上带着几分严厉的笑容:“飞燕,此事你让人彻查清楚,纵便这个妇人已经卖身为奴,也应该还她一个公道!”
“姑父放心,这事儿我们若是不知道,那便管不了,可现在教我们知道了,那就必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金玉山和曹无伤两人点点头,后者忽而想到了什么,便看着夏侯长娟询问道:“夏侯小姐,我先前听人说,你们作坊新的冶炼技术,也是此人发现的?”
“不敢隐瞒主簿大人,确有其事。”夏侯长娟螓首微点,“我也曾多次招揽此人,希望他可以为我效命,但是他都婉拒了。”
“有点意思啊……”曹无伤大感兴趣。
夏侯长娟浅浅一笑道:“更有意思的是,此人曾经在苏氏布行做了几年的赘婿,也是在数月之前,方才被扫地出门的。”
“什么女子,瞎了眼啊,将这样一位大才扫地出门?”曹无伤大骂道,颇有几分愤愤不平,明珠蒙羞的路人仗义执言之感。
夏侯长娟含笑道:“那女子,正是这天仙醉对面苏氏布行的苏掌柜……”
“有点意思,老夫倒想去看看,这女子是否生得三头六臂,竟然将这一位良人扫地出门!”
曹无伤说走就走,甚至还拉上了金玉山,一并去对面的布行内逛逛,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把这样一位大才弃之如敝履的!
“长娟,我先走了,竟然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凌孤儿寡母,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秦飞燕站起身来,提起刀,风风火火地便走了。
夏侯长娟端起玫瑰酿来,正要送入口中的时候,樱唇忽而一抿,暗道自己今天真是有些贪杯,不能再喝酒了。
随后,她换成了茶水,轻轻地喝着。
赵峥今日这一招狐假虎威,着实让夏侯长娟没想到。
许多混在人群中,想要趁此机会制造混乱,破坏赵峥开业典礼的人,都被吓得悄然退去。
只是不知,接下来,赵峥是否可以抵挡得住临江城内其他酿酒商户的围杀呢?
想到这点,夏侯长娟甚至都有些期待了起来。
这个从不按套路出牌,也无法以常理推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充满了吸引力!
苏氏布行!
在天仙醉里吃了瘪,回到布行后,苏媚儿光洁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过。
咋咋呼呼的孙甜甜,被她强行塞进马车,送回府邸去了,免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让自己头疼!
苏媚儿改变了赵峥以前规定的店铺内布局,想着自己应该让苏氏布行有一个新气象。
不曾想,做了这个改变之后,所有客人走进来看几眼,便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了。
甚至,有的人站在门口看了看,也往边上走了。
天仙醉酒坊开业,在里边以公审贼人为由头,吸引了大量的客流量。
几乎每一个走进去的人,都喝到了天仙醉的新酒。
也有不少人,对天仙醉左右两边的门联非常感兴趣。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也是吸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再一看自己这边的门联……
苏媚儿也是花费了百两纹银,请了临江城一位颇有名望的学者写的。
结果……和对面的一比较……
怎么看,都怎么小丑……
“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这么大的客流量,为何都没人来看看我们家的布匹呢?”
苏媚儿回头看着布行内稀稀落落的客人,满面愁苦之色。
忽而一抬头,看到门外站了数道身影。
“客……”苏媚儿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然而等她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脸上的喜色瞬间被冷漠所取代。
“赵掌柜,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赵峥单手持着折扇,脚步悠闲地走了进来,朝着里边瞅了瞅,看着那稀稀落落的顾客身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天仙醉热闹稠密,人挤人的样子,嘴角再也止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这炫耀与挖苦的姿态,几乎要跃然而出了。
“苏掌柜,来者是客,怎么?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来你店里买布的客人?”
赵峥故意提高声音,让布行内那几道稀疏的人影听到后,情不自禁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苏媚儿一看,暗道不好,立刻挤出笑声:“怎么会呢!”她咬着牙,压着愤怒道:“赵掌柜请看,小店所有的现行销售的布料都在,今日开业,所有布料都八折出售!”
什么看我的布?
这分明是来看我的笑话!
赵峥!
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
赵峥一看苏媚儿还站在柜台后,不由笑出声来:“怎么?苏掌柜看不起人?在下来买布,自然是大买卖,你都不来介绍一下你的产品吗?”
“你……”苏媚儿气得差点当场爆发,可转头一看又有人走了进来,便只好强行忍住,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那不知,赵掌柜要看点什么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