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之前和谷青言在实验室里见到的那些东西不一样。

这只蜈蚣并不是实验培育的结果，而是经过多重辐射污染的最终产物。

“你知道什么是核辐射吗？”张承安开口问道。

“由于放射性物质在衰变过程中释放出来的射线对环境和生物产生的照射或者电离辐射。”苏朗下意识地给出了一个概念性的答案。

这东西基本所有人都背过。

概念，是总结。

拗口，又难懂。

说完这个答案，苏朗又想起谷青言曾经给他讲过的东西。

谷青言：“放射性原子核在衰变中会释放能量，由一种原子核转变成另一种原子核。放射性原子核是不稳定的，在衰变过程中会释放出射线，主要有【表情】粒子、【表情】粒子、【表情】射线和中子，这些射线作用于物质后能够产生生物效应，超过一定的剂量时可使生物组织受到损伤，甚至死亡。其中【表情】粒子即氦核，是由两个带正电的质子和两个中性的中子组成，电离能力强，但穿透力弱，一张薄纸就能挡住；【表情】粒子就是高能正电子流或者负电子流，电离能力相较粒子弱而穿透能力较强；【表情】射线是一种能量比较高的电磁波，有很强的穿透性；中子即原子核中的一种中性粒子，具有更大的穿透性和杀伤力。”

那个时候，苏朗听这些东西只觉得云里雾里。

射线，粒子……

生物效应……

那个时候谷青言说起这些的表情非常轻松自然，他在自己的领域内讲自己熟知的东西。

他客观而又理性地看待这一切，他一边推开窗户一边告诉苏朗。

“即便没有人为的干预，没有人为的研究，没有泄露事故，我们也在每时每刻受到不同程度的核辐射。宇宙空间、地球表面的天然辐射不可避免。”

“宇宙空间本身就存在多种带电放射性粒子，地球是宇宙空间中的一部分，不可避免地要接受放射性粒子的射落。”

“同样的，还有地壳中的放射性核素，40K、87Rb、222Rn和235U等，它们在衰变的过程中，也会释放出射线，不仅可以产生外照射，而且会随着空气进入体内，室内氡水平可因房屋下的土壤、建筑材料和室外空气进入而变化，室内空气中含222Rn及子体浓度一般高于室外空气，所以我们需要经常开窗通风。”

那个时候的苏朗听着谷青言的这些话，好像对核辐射也没有那么的恐惧了。

无论什么东西，似乎只要被常态化，就会让人放松警惕。

可紧接着，谷青言又话锋一转。

“我说这些，是因为在科学领域，一切抛开剂量谈伤害的行为无异于耍流氓。”

“可一旦超过了剂量，辐射所能造成的伤害，甚至高过于子弹。它可以让你像中弹一样瞬间死亡，也可以让你感受比中弹还不如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朗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插话问出了之前自己不太懂的：“跟你说的生物效应有关？所以什么是生物效应？”

谷青言点了点头：“因为核辐射本身是一种能量的传递，当这些能量作用于动物或者植物机体的时候，它们会对原本动物或者植物所具有的分子、细胞、组织、器官造成形态和功能方面的后果，也就是生物效应。”

当初听谷青言讲这些的时候，苏朗只觉得有些晦涩难懂。

可现在……

面前这具已经变异的蜈蚣尸体将他拉回了现实，无比真切的现实。

看着苏朗呆呆的模样，张承安一边进行战斗后收尾工作一边问道：“之前没见过？”

苏朗点了点头，大方承认：“我穿的是最普通的装备，以我的贡献值和级别也不可能配车，活动范围仅限于地下避难所出口附近，那里大多数的情况都是已经被清理过了的，即便存在变异的动物或者植物，危险等级也不会太高。”

避难所的人员培养从来都是因材施教。

同样，资源供给也是。

他们不会给你很简陋的资源让你去拼命，也不允许那些享有大量资源的人尸位素餐。

今天抵达的这里，是苏朗之前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现在想想他曾经还琢磨着要捕捉大型的昆虫……简直可笑！

这种级别的变异昆虫，根本不是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即便是像张承安这样身经百战的战斗人员，也需要跟其他人并肩合作。

“好了，继续走吧。”

“距离目标地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大家保持警惕。”

完成收尾工作的张承安对着其他人招呼道，同时将收集到的部分尸体标本交给罗恩。

“这玩意可不是能经常遇到的，绝大多数昆虫或者动物发生变异都是在维持原有体型的情况下，发生畸形改变，像它这种几乎能完成体型等比放大的，很少见。”

张承安不是第一次执行远距离任务，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他的话，自然具有说服力。

实践出真知，在某些情况下，经常在外面跑的张承安了解的可能比单纯困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还要多。

听到张承安这么说，苏朗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这种情况很少见？也就是说他们大概率不会遇到？”

苏朗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那些已经失踪了的人。

苏朗不敢想象，如果他们遇到这东西，是否也能像自己这队一样逢凶化吉。

张承安点了点头：“核辐射的损伤更多是作用于脱氧核糖核酸、核糖核酸、蛋白质等生物大分子，造成大分子结构的改变和活性丧失，从而损伤或者杀害细胞，使生物体部分功能异常。白内障，生育能力减退，发育畸形等都属于这个范畴内，如果这只蜈蚣只是某个部位变大，其实并不罕见，经过辐射之后，细胞异常增殖的情况常有发生，可偏偏它是等比放大，这非常具有研究价值，我甚至可以保证，就算是人为的定向实验，都达不到这个效果。”

苏朗相信张承安的话，他之前就听谷青言说过。

就连天野北斋的那些实验，也带有极大的不可预估性。

回想着自己初次见到变异蜈蚣时的震撼，苏朗心中又再次涌起那个疑问。

人类真的可以把能量玩弄于股掌之间且不受反噬吗？

或许，这只蜈蚣是自然的选择。

队伍再次出发，经历过一战的小队明显比之前沉默了许多。

所有人都高度警惕，生怕再遇到什么恐怖的袭击。

这个世界跟之前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城市曾经是人类的地盘，现在却换了主人。

动物、植物、昆虫……

没人知道他们接下来会遇见什么。

更为关键的是，没人知道那东西会是什么样子。

罗恩走在苏朗身边，他跟张承安的性格完全相反，这家伙就是一个话痨。

之前气氛还算轻松，大家打打闹闹，他也觉得轻松。

可现在没人说话，让他憋一会儿还行，憋久了就觉得有点崩溃。

这不，他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看上去比较面善且好说话的苏朗头上。

罗恩撞了撞苏朗的肩膀：“兄弟，我听老大说了你的事情，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来的，交给我们也一样。”

苏朗笑了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很多东西，明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可他也明白，罗恩只是想找个话茬，跟他聊聊。

“我父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但是……关心则乱嘛，总想着早点看到，心里踏实。”苏朗说完之后又立马问出了自己之前一直好奇，但没有机会询问的事情：“第一批地面工作人员，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这……”罗恩有点犹豫，随后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找东西，好像是什么藏在地下的实验室。”

说完罗恩还指了指后面的车：“不然也不至于说让我们在有车的情况下，还分出一部分人步行前进。这么做就是为了更加仔细地观察，毕竟据说那是一个地下实验室，我们不可能钻到地下，只能根据以往信息来确定它的地面部分，然后再进行地下探索。”

地下实验室？苏朗听着这个，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詹姆斯别墅底下，不是也有一个实验室吗？

过去与现在的世界虽然是同一个，但十几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有改变，况且地下实验室肯定不止詹姆斯所在别墅那一个。

看着苏朗陷入沉思的模样，罗恩立马打断道：“别想了！刚才犹豫告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搞不清楚主线任务。对于我们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救回来，两拨人最好都能救回来！总之，别因为搞不清楚状况，到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那才真的是闹笑话。”

苏朗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罗恩的劝导，随后又解释道：“我只是想起来一个朋友，他也带我去过地下实验室。一个，很大的地下实验室。”

听到这里，罗恩突然来了兴致。

转过头对着张承安喊道：“老大，这小子说他去过一个地下实验室。”

张承安停下车，走过来，在罗恩头上拍了一巴掌：“什么小子！人家比你还大！没礼貌！”

被张承安骂了，罗恩也没什么脾气，反而是笑着说道：“要不然把那个图拿出来给他看看呗，我一个人盯着，眼睛都疼了。这地面上的建筑，看多了还真是一个样，无非是这多一个角，那少一个角的。”

罗恩这话虽然说得夸张了点，但也的确道出了现在的困境。

这些地面建筑或许在过去很好分清，因为不同颜色的外立面和各种灯光效果。

但因为长久的废弃，这些建筑的外立面上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各种灯光也是早就因为没有管控而废弃了。

所有一切都是灰色的，看久了难免会视觉疲劳。

“关于那个地下实验室的上层建筑，我们也只有这张模糊的图片。”张承安虽然嘴上教训着罗恩，但却并没有拒绝罗恩的建议，他将图纸拿出来递给苏朗看。

仅仅一眼，苏朗就确认，这不是谷青言之前带他去的那个地方。

也是，地下避难所距离那儿十万八千里，自己是被变异蜈蚣吓傻了吗？才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苏朗仔细地看着那张图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直到确定自己都记在心里了，才将图纸还给张承安：“嗯，我也会一起帮忙找。”

“这不是主要任务，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张承安说了跟罗恩一样的话，“对于我们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些失踪的人，因为第一批地面工作人员也是来找这个地方的，所以我们怀疑他们应该是在这附近。当然，前提是他们找到了。”

“我明白。”苏朗应了下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张承安观察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下时间，随后用通讯器对全体人员下令。

“再前进半个小时，然后我们都上车，准备过夜。”

在这种地方安营扎寨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毕竟黑夜中的危险不可预估，一旦发生，很有可能会造成人员折损。

车辆内的空间虽然较为拥挤，但好在安全系数够高，而且车辆不透光，他们不用担心光亮吸引到什么东西。

队伍继续前行着，最后的半个小时，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曾经由人类统治的地面，现在对于人类而言充满了危险性。

队伍安静地前行着，就连话最多的罗恩都不再言语。

只听得到车辆行驶和人们走路的声音。

苏朗仔细地观察着，即便现在的可见度已经很低了。

他不希望自己成为团队的拖累，总归是想要为团队做些什么。

证明你的价值！

这是每一个生活在避难所的人刻在骨子里的压力。

只要回到这里，就永远无法逃脱价值和贡献值的规则束缚。

“所有人，回到车内休息！”

张承安下达命令，苏朗跟罗恩同时停下脚步，转身准备回到车上。

然而，转身的刹那，苏朗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