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皙披着硕大的斗篷,情绪看似有些低落,手中把玩着那根金簪。
青雨见不得自家姑娘为了一个差点对她动手、说话又难听的冷面阎王难过,忙上前劝慰着。
“姑娘,那陆公子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吗?他说话又不好听,脸色又冷,你在意他做什么,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青雨,愿许坊在哪个方向?”
谢千皙打断青雨的话,神色镇定,似是毫无异常。
“啊?”
青雨愣神间,谢千皙就率先向前走去,脚步慌张,显然在逃避话题。
至国安定,并没有宵禁。
两人换了一身简便的棉布衣裙,乌发随意挽起,全身毫无一丝配饰,脸上画着点点黑斑和伤痕,脸色脖颈被刻意涂黑,却并没有遮掩女子身份。
愿许坊分为三层,最热闹的当为一层,人流复杂,多数为家境平凡的百姓。
一层中有许多阁间,有可供人作诗作画的风雅阁,也有呼幺喝六的赌间,有精致华美的首饰阁,更有品茗交谈的茶阁,还有一些典籍的赏读书阁,总之,应有应有,着实令她大开眼见。
一层热闹至极,谢千皙似乎还听到几人谈论最近的妇人失踪一案。
她眉头微皱,似是想起了前世。
但是,谢千皙今晚主要目的就是去往二层,便没有过多留心几人的言语。
二层是供一些显贵世家特殊需求之所,此层之人个个擅长隐藏,能力却格外出众,办完事便会立马消失,让人查不到踪迹。
听人说起这愿许坊,只要银钱到位,便什么都可以做,谢千皙一度怀疑赤白是否出自愿许坊,随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愿许坊收钱办事绝不会超过半年,这是他们的规矩,而赤白,已经待在陈环儿身边数年之久,且愿许坊,也只是近些年才刚刚风靡,且只在临近城镇活动。
坊主待在三层,据说是一喜爱身着红色锦袍的男子,长得面红齿白,姿容俊秀,许多显贵家的公子都趋之若鹜,却都败兴而归,谁都没有见着他的面。
谢千皙没兴趣见识这个俊秀的公子,她今日的目的不过就是“租赁”坊中擅长蛊毒之人一些时日罢了。
她迈步走向楼梯,倒是引起了一层众人的关注,几人纷纷从阁间出来,想瞧瞧热闹。
通往二层的楼梯口,立着一块木牌,写着租赁所需银钱。
谢千皙细细查看着,终于在末尾不起眼之处,看到了会医术蛊毒的价目。
二十万两!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抢,却非得给你办事,愿许坊的人还怪好的。
谢千皙怀里揣着两千两,一时有些无语。
怪不得府医只能稍稍查看其中典籍,就这价目,凡人消费不起。
主仆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下楼。
楼下众人习惯地嘁了一声,又各自玩去了。
“姑娘,怎么办?我们回去吗?”
回去?
怎么能回去?
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是为了搞定会蛊之人。
谢千皙站在一层中央,扫视着个个阁间,其中,赌阁吸引了他的注意。
赌阁中尽是男子,他们脸上神情各异,有兴奋至极的,也有哭丧悲愤的,坐庄的男子神情漠然,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
青雨见自家姑娘定定地望向赌阁,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这天色不早…你的名声…”
她话还未说完,谢千皙便踱步朝赌阁走去。
谢千皙跨过门槛之时,阁中众人便定定看向她,不屑有之,疑惑有之。
案边有一身着锦袍男子,衣着精贵,看似不凡,他嗤了一声,边抛着骰子边嘲弄道:“真是稀奇,什么时候女子也能出来玩了?好好的姑娘不在家等着生孩子,出来做什么,哈哈,是长得太丑所以只能出来寻野男人吧。”
“你!”
青雨拳头紧握,就要上前,却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围了上来,青雨带着谢千皙连连后退,神情肃穆。
“原来愿许坊也同一般赌坊无甚区别,只要能赚钱即可,也放一些只会鬼叫的畜生进来。”
谢千皙镇定非常,定定地看向坐庄的玄衣男子。
男子闻言,抬眸瞟了一眼,却并没与插手的意思。
那锦袍公子被一姑娘骂,顿时气怒。
“来啊,给我抓起来,我倒要看看,这张利嘴到底有多硬。”
那一行人听了吩咐,纷纷上前。
“青雨。”
青雨点头,她抽出腰间软剑,护在谢千皙身前,掩护她从空隙钻出。
谢千皙拔下头上的簪子,穿过人群,直直奔向案边的锦袍公子。
这人她还算认识,前世算是有些亲戚关系,他正是于世的隔房堂弟,最好赌钱的于生。
前世她曾去于府探望方其柔,正巧撞见他恶狠狠地问柔表姐要银子,她看不过去便教训了几句,在回方府的路上,却险些被一群歹徒欺负,这始作俑者,正是他!
谢千皙持着簪子,丝毫不惧,簪尖对准他的喉间。
“你,你做什么…”
于生瞬时不敢动作,僵直着身体。
“我这跟簪子是特质的,这簪尖可锋利了,一点儿也不钝,公子放心。”
说话间,青雨也打倒了那一群身躯庞大的跟班。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打趴下,于生这才知道怕了。
“愿许坊就不管闹事之人,我可是于家…”
“嘘,我要是你,就不提自家的名讳。”
前世要不是于生派人欺负自己,惹恼了外祖父,于家的那些龌龊事压根不能为人所知,还能是名声甚好的书香门第,可见于家在外有多装模作样,有多在意声名。
这于家,背地里做尽恶事,今儿她就替那些苦者收些利息了!
果然,于生听谢千皙提及于家,立马变了脸色。
“我,我要是出了事,我的家里人不会放过愿许坊…”
谢千皙却将簪尖又靠近了几分,吓得于生惊叫连连。
坐庄人一直神色淡淡,他见谢千皙并无丝毫畏惧的样子,眼下划过欣赏。
“姑娘,要是想玩,便坐下,要是闹事,愿许坊并不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