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不是说头上的伤无大碍吗!皙儿怎么昏睡了几日还无法醒过来,现下更是高烧不退了!”
方怀在外人面前一向和善,此时却急得没了分寸,对府医吼道。
“老太爷,表姑娘头上的上却无大碍,那碎石坠力不是很大,表姑娘的伤口看着大些,并未伤到内里,头上更无脓包,应当不会导致昏睡的,这真是奇怪…”
府医后背都被汗湿了,衣袍满是汗渍,仍旧不死心地把脉。
“脉象杂乱虚浮,表姑娘这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啊!”
“肯定被吓到啊,我家皙儿从小娇宠,哪里遇到过那般凶险的境况!”方老夫人已经几日没睡安稳了,心疼地望着谢千皙,内心焦灼万分,“那赶紧换方子啊,或是施针,怎么都行,总不能让她继续烧下去吧,这人都要烧傻了!”
“皙儿嘴里说什么呢?这定是吓得发梦了,是不是得灌一碗安神汤啊!”
方怀见谢千皙嘴中一直呢喃着,神色似悲伤似惊恐似愤怒,急得团团转。
“皙儿定是因为那假山吓到了,我回头给它全拆了!”
此时,床上的谢千皙却忽然全身发抖,她双目紧闭,嘴唇死死咬着,直到鲜血淋漓也不罢休。
“皙儿,娘在这里,你快松口!”
许是方氏的声音安抚了谢千皙,她渐渐安静下来,神情也逐渐放松下来。
方氏守了谢千皙好几日,熬得眼睛都赤红,她满脸憔悴,不停地换着敷在谢千皙额头上的布巾,却仍旧无济于事,布巾不一会便被烫得干燥,谢千皙的高热怎么也退不下去。
青雨又按照新方子熬了汤药,索性谢千皙还喂得进去汤药,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汤药喂进去仿佛石沉大海一般,不见任何效果,稍晚的时候,谢千皙又开始全身发抖,似是陷入梦魇,嘴中一直说着不停,不甚清楚,只知道一直喊娘,方氏急火攻心,再也熬不住,昏了过去。
场面一度很混乱。
夜半时,青雨守在谢千皙身边,一阵烟雾无端飘了进来,几息后,她便睡了过去。
一身夜行衣的陆言之从窗口跳进屋内,身后跟着的奇书守在窗外。
床上的小姑娘比初见时更加瘦弱了些,原本还算圆润的小脸变得瘦削,浑身惨白得好似随时消失一般。
陆言之没想到她伤得如此重,那日,他分明替她把了脉,只是些皮外伤的。
他眸中的担忧不加掩饰,不似平常那般冰冷得令人无法靠近。
他缓缓靠近拔步床,手想抚上谢千皙薄透的小脸,却忽然停住,透过这张脸,突兀地想起谢墉来,神色忽然变得难看万分。
谢墉与父亲是好友,他曾非常敬爱这位厉害的叔叔。
某日,父亲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见任何人,独独写信给他,让其从京城赶过来,他伴着父亲不过一个时辰,出来时却说父亲去了!
他不信父亲会如此离去,便偷偷让人查验,这才得知父亲是中毒身亡的!
陆言之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说这一切与谢墉无关,这才蓄意靠近谢千皙,没想到自己却…
他顿然收手,紧握成拳,狠狠压下心头的万千情绪,深深地看了谢千皙一眼,这才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
这颗万灵丹,乃是救命良药,濒临死境也能将人从黑白无常中拉回来,是他无意间所得。
陆言之轻柔地将药丸喂下,静静地伫立在床边,看着谢千皙的脸色逐渐有了颜色,额上微微开始发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谢千皙,我们以后便不再相见罢。”
这是陆言之的声音吗?
谢千皙依稀间,似乎见着陆言之的身影,他神情虽依旧冷硬,但是眸中却充斥火焰,燃得她干枯的心又火热起来。
“姑娘!”青雨激动地大喊,“快去喊府医来,姑娘醒了!”
自谢千皙清醒后,又过了半月。
病去如抽丝,谢千皙的病来得凶险,去得缓慢,眼下可算是能出门走动了。
她斜靠在亭中廊柱下,俯视水池中的鱼儿。
她果然没有猜错,娘亲果然是被人害得!
谢千皙闭目回忆着梦魇中方氏的神情,好似被人控制一般。
前几日,她状似无意地问起府医,询问是否有毒可以控制人的行为。府医却道,寻常毒素伤身可以,损毁精神气却十分难,除非是源自南疆的蛊。
陈环儿身边伺候的都是她来到谢家后,谢老夫人亲自为其置办的,娘亲不曾插手,跟着来到方家的是橙绿和赤白。
对了,赤白!她可已经告病好些时日了!
谢千皙稍稍理清头绪的时候,身上便多了一件披风,随着微风拂面,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
“娘亲。”
谢千皙依恋地靠在方氏的怀中,闻着方氏好闻的味道,顿感安心。
“你啊,自从病了一场后,越发娇气了,成日赖着我,倒比那糟心的弟弟还小一些,无端让人看了笑话。”
谢千皙红着脸起身,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哪里的话,母女天伦乃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表姑娘年岁尚小呢。”
府医为谢千皙把过脉之后,道身体无异样后,收到谢千皙的眼色,便提出为方氏请脉。
谢千皙眼看着府医皱起眉头,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书上道,蛊可潜伏十数年之久,且极难去除。
府医离开后,谢千皙也借故回房休息,转头却来寻府医。
“姑娘,老夫惭愧,还是无法确定,但是夫人脉象确实异常,且用了汤药后仍旧紊乱不堪,实数异常啊。”
谢千皙神情冰冷万分,恨不得刺死害死她母亲之人。
“不过…”府医顿了顿,“老夫知道有一处可能有办法,那地方叫愿许坊,坊里不乏会蛊之人,老夫对于蛊的微末了解,便是花钱在那里得的,可惜那里开价甚高…”
愿许坊?
竟然有这么一个地方?
夜深人静之时,橙绿穿过回廊,回到院子里。
陈环儿正染着指甲,脸色阴沉,夜半之时着实恐怖。
橙绿知晓她是因为皙姑娘身体康健而生气,最近,她已经挨了不少鞭子了,身上尽是青紫。
“是赵潜勿的信?那个废物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