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之出自温城陆家旁支,博学多才,前世为太子太傅。
因方氏与皇后的乃闺阁密友,谢千皙经常出入皇宫,与陆言之也算经常遇见。
这人性子清冷又深沉,令人捉摸不透,且一向看不惯她爹爹,也不知前世他为何要救弟弟和自己…
她犹记得他带着弟弟等在角门处的模样,苍白易碎,病气侵入肺腑,与眼下俊朗却身手毒辣之态,毫不相关。
五皇子心胸狭隘,前世他为帝皇,几大世家绝无好下场,方家都没了,陆家可想而知…
他救了弟弟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
这份恩情,太过沉重。
思索间,这人也没有放下匕首的意思,眼中探究意味甚浓,谢千皙可不想救命恩人反成仇,这辈子,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才是他俩的归宿才是。
“陆公子,能不能帮我给家人传个信儿,待我与家人团聚,定有重谢。”
“不去。”
陆言之放下匕首,语气冷漠,不欲多言。
“我娘亲定然急坏了,我想我娘了,很想很想…”
陆言之眼看着小姑娘眉目间染上忧愁,眼眶红红的。
本该潇洒利落走人的陆言之却停了脚步,鬼使神差般地转过身。
“要我带你上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陆言之还未说完,就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竖着一根制作精良的镶金簪,簪子浅浅刺破他的皮肤,落下一滴血珠。
“公子!”
“无事,闭嘴,退下。”
陆言之挥退奇书,眼中的温情稍纵即逝,眉眼冷凝。
“回礼。”
谢千皙知道,她不应该恩将仇报伤人。
可是,她被人划破脖子了,反击一下怎么了,犯律法了吗?
并没有。
谢千皙心安理得起来。
她没空和陆言之打机锋,这尸首还得处理一下,决不能让其成为赵潜勿攻击自己的理由。
谢千皙将簪体毁个稀烂,将其扔得远远的,又使劲将地上的两具尸首推进草堆里,忍着身上的痛楚,举起石头使劲朝尸体的伤患处砸去。
毁尸灭迹?
是了,堂堂丞相之女,决不能担个杀人凶手的名声。
陆言之抱臂看得饶有兴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谢千皙费力干活,没有帮忙的意思,奇书忍了又忍,还是没开口打扰主子看戏的兴致。
见她松了一口气,陆言之这才悠悠上前,取出一瓶不知何物的药水,就这么朝尸首上一洒,顿时,两具尸首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子。
谢千皙:…
她有句不好听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千皙不想坐以待毙。
她发现有一处的山坡地势稍缓些,费些气力,应该能爬上去,很快就能见着娘亲。
她下定决心,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还未爬出什么名堂来,就不小心滑了下去,还扭伤了脚。
“嘶。”
真是祸不单行,没被摔残,打残,倒是被自己蠢残了。
“笨。”
陆言之兴致盎然地看着谢千皙,毫不留情地嘲讽。
“你!”
这人一张嘴说得就不是人话!
谢千皙只能隔着靴子揉着脚,神思却忽然有些恍惚。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脚痛了…
陆言之看着眼眶渐红的小姑娘,一时有些无措。
这又是怎么了?
刚才杀人都没见哭,怎么扭个脚反而被痛哭了?
谢墉的女儿就这个脾性?
陆言之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反正就看不得她眼眶红红似兔子的样子,他伸出两根手指,堪堪拉起谢千皙的衣领,想把她拉起来带上去找她娘,让她娘哄她。
“你个登徒子,快放开这位姑娘。”
本躲在远处的赵潜勿迟迟等不到讯号,便自作主张地走了出来,却不见那两兄弟,只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眼前气质出尘的男子正扯着谢千皙的衣领,像是在占便宜似的。
赵潜勿气坏了,觉着这个男子抢了自己的戏份!
这可是他和环儿安排的英雄救美的好戏,怎么能让旁人得了好处!
听见赵潜勿的声音,谢千皙嘴角扬起冷笑,眼下划过冷光,虽迅疾,却还是被陆言之捕捉到。
他放下手指,暂退一旁。
看来谢方两家的水不浅啊!堂堂丞相府千金,却被人如此算计。
赵潜勿扬着一张义愤填膺的脸,上前就拉扯住谢千皙的手,语气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可惜在场之人都不是傻的,这等拙劣的演技根本不放在眼里。
谢千皙心中怨愤交加,实在不知道自己前辈子被什么糊住眼睛,竟被如此下作的手段骗了。
“他人己事,与其何牵。”
谢千皙神色格外冰冷,她躲过赵潜勿伸过来令人作呕的双手,朝陆言之那边走去。
“姑娘,危险!他不是好人。”
“他长得好看都不是好人了,你长得这般丑陋就是好人了?”
赵潜勿一哽,险些没有维持住大义凌然的表情。
怎么回事?
环儿不是说,谢千皙被她爹娘宠得没了脑子,很单纯很好骗的吗?
而且,虽然她腿脚似是受伤了,可是一张脸却好好的,赵潜勿有些失望。
没有毁容断腿,他还怎么成为她心中唯一的神?
赵潜勿暗道自己倒霉,没想到此处偏僻,却还是有人经过,白白浪费了此次机会。
谢千皙根本没有兴趣与他多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像前世般举起簪子刺死他。
她压下眼中的狠厉,心中思索着,如何摆脱眼前令人恶心的赵潜勿。
看够好戏的陆言之,伸出两根手指,扯出谢千皙的衣领,根本不给赵潜勿一个眼神,借力飞了上去,奇书紧随其后。
谢千皙:…
“皙儿!我的皙儿!”
“娘!”
谢千皙听见方氏的声音,双眸倏地红了,悔恨与喜悦交织,心中酸胀异常,眼泪如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前世方氏毫无声息的脸似乎还在眼前,谢千皙颤抖着身子,不敢上前,怕一切只是一场泡影。
“娘,皙儿好痛…”
“哪里痛?哪里受伤了?都是娘不好,娘没有护好皙儿…”
方氏听谢千皙嚷痛,心中焦急万分,美眸蓄满泪水,不顾旁人在场,就着急地自顾自检查起来。
谢千皙扑进方氏的怀里,哭得极其小声压抑。
本要离开的陆言之见状,眸光复杂幽深,眼中却带着丝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