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手机屏幕又亮起,孟宴臣凝视着最后一段话,没有任何动作。
他想,那个抱着鲜花笑得明媚的头像,再也不会重新亮起。
但他的回答却在飞速间发送过去,或许是隔着山与海的距离。
过了好久。
他转身去了标本室,那里似乎还有一样属于她的东西。
满墙的蝴蝶标本,一共二百九十六只,和他一样被困在了这个家里。
他们,被束缚的灵魂,或许只有在风里是自由的。
一盏暗灯落下的光映射在那被主人小心保存的盒子上,透明的玻璃轻易展示出里面的东西。
蓝灰调的蝴蝶被封存在其中,张开翅膀想要挣脱禁锢它的牢笼,可是没有了眼睛,蝴蝶也就没了方向,只能在自己的世界横冲直撞。
在光影交错之下,孟宴臣脸色忽明忽暗,许久他缓缓将它拿了起来,耳边似乎回想起那道明媚的话语。
她对他说过。
“这种蛾叫夜孔雀,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种蛾。”
那个时候,她看着自己笑意盈盈,仿佛就在说她就是那个最美丽的啊!
想到此处,孟宴臣忽然轻扯嘴角笑了一下,带着回味也自嘲。
她的确很美丽,美得方外不可其物。
只可惜,此后自己再难以窥探分毫。
他的余光瞥过没有生气的蝴蝶,只是一瞬间,目光又落在了美丽的夜孔雀上,眼里不知不觉泛起一丝涟漪。
——
那天之后,许红豆考虑了很久,便从酒店辞了职,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
在出发前一天,她喝了很多酒,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里,错落的声音在耳边不时回响。
许红豆很想哭,然后毫不压抑的哭声一直持续到很久,好像没有停歇过。
而熬夜和宿醉的下场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好在她订了下午的机票。
看着镜子里那双红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许红豆撇了撇嘴,“真丑。”
当把自己收拾干净出来的时候,许红豆女士又是神仙姐姐一枚。
拿过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那个对话框,落在最后是对方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很短,就两个字,“抱歉。”
许红豆咬了咬嘴唇,没有太在意,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而当半个小时后,她接到妈妈的一通电话,“喂,妈妈……”
说话的声音软软,没有任何不稳定的情绪,许妈妈放心了不少,但接下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女儿说。
“喂,豆儿啊!”许妈妈问了一下午,“今天就走吗?
“嗯,今天下午的飞机票,过会儿就出发了。”
“怎么了?”许红豆一边回答,一边吃着东西,趁着还有时间去附近买来几分喜欢的小吃,以后可就吃不到了。
放心吧,许红豆同志,你不仅还能吃到想吃的,而且还有某人正等着追妻火葬场。
话音刚落,那头的许妈妈就有些犯难,最终她还是厚着脸皮说道,“你顾叔叔,今早来了电话。”
“顾叔叔……”许红豆动作一顿,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过年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叔叔。”
她爸爸的表弟,据说是身价上万的集团总裁。
许红豆有些不解,只是一个电话而已,而且人家顾叔叔性子还挺好的,“顾叔叔来电话说了什么,是有关于我的吗?”
许妈妈望了眼许爸爸,叹着气说道,“过年的时候,我不是顺嘴提了下你老大不小,如果有好的对象,就让他帮你留心一下。”
许红豆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东西,“所以……”
许妈妈抢着回道,“你顾叔听说你在燕城,刚好他有个战友也在,就想你和他的儿子见见面。”
所以,妈妈你把我给买了!
许红豆凝住正在吃饭的动作,有些无奈,只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倒是许妈妈见自家女儿没有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豆儿啊,都是妈妈擅作主张,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就跟你顾叔说,反正你下午有急事就出发了,也不算是太失礼。
闻言,许红豆忽然想起她那个不能见面的前任,内心多处涌动。
见一面虽然代表不了什么,可是却能够让对方安心,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许红豆滑动手机目光落在了改签的页面,她笑着说,“没关系的妈妈,见一面而已,之后改签就好了。”
“豆儿啊……”
之后,许红豆跟她顾叔通了电话,再三表示自己有空,才松口发给她一个地址。
她看了看那地方,总觉得有些熟悉,不过没多在意。
而当她站在孟家的大门口,有人恭敬地问她时,有些惊觉却实在想不起来什么。
“您好,是许红豆许小姐吗?”
“是的。”
刚进孟家,许红豆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付闻樱女士,五十多岁的年龄依旧保养得很好,雍容华贵的模样,但周身尽是严苛,还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许红豆弯了弯唇,只觉得这位长辈应当很不好对付,其余的无所谓,反正自己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她拎着刚挑选好的礼物走了过去,从容不迫,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的畏惧。
毕竟,我们许经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会轻易被吓唬住呢?
“伯母您好,我是许红豆,您叫我红豆就行。抱歉来晚了些,这是给您和伯父带的礼物,希望您老能喜欢。”
对于故友极力推荐的孩子,付闻樱没有理由不相信,如今一见到就十分满意。
有些人与生俱来的气质与自信,是任何人无法模仿的,就比如付女士眼中的许红豆。
她让人接过许红豆手中的东西,一边拉着许红豆坐下来和颜悦色问道,“红豆,这名字很好听,是取自‘红豆生南国'吧?”
“是的。”许红豆也笑着点头,“听顾叔叔说,伯母待人谦和大方,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好听的话说都爱听,付闻樱也一样,她望着眼前得体的姑娘,“哎,这是你顾叔夸大了。”
许红豆只是笑着没有言语。
聊了会天,付闻樱见自家儿子还没有来,便让人又上去看看。
“见笑了,宴臣最近有点忙,待会下来伯母会很好说说他。”说话间,付女士眼里闪过几许涟漪。
而在许红豆听来却是如同雷霆般惊醒,唯独捕捉到的“宴臣”二字是这情绪的缘由。
低头抿了一口清茶,又暗暗叹气,心想着自己连相亲对象名字都不带问,真是够粗心大意的。
孟,孟宴臣。
这不是她刚刚分手的前男友吗??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没关系。”许红豆回以一笑,心里却在忍不住感慨,怎么会没关系,大大的有关系好不好。
话音落定不久,她便听到了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一阵一阵的很有力,也很熟悉。
一瞬间,许红豆的侥幸心理便四下逃窜。
孟宴臣一边下楼,一边理了理衬衫的袖口,沉声开口,“妈,我出去一趟。”
“宴臣。”付女士叫住了自家儿子。
他抬起头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容,眼里闪过丝丝诧异,之后他们四目相对,而对方只是微笑着点头垂眸。
孟宴臣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盯着目光所及之处。
她就像天上的谪仙,在凡夫俗子思而不得时悄然下凡恩施。
直到母亲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还记得吗?”
孟宴臣提步向前,朝她伸手,嘴角勾起浅笑,“你好,孟宴臣。”
许红豆隐隐叹气,在长辈慈祥的目光下伸手回握,“许红豆。”
这双手的余温还是那寒凉,一点都不暖和。
“这是跟你提过的那位顾叔家的侄女儿,前几天本来打算约你们见面,结果你没有时间。”付闻樱说。
孟宴臣唇边溢出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上次临时有个会,所以……”
听了这话,在只有两人看得见的视野许红豆翻了个白眼,笑得完美,“没关系。”
某人无奈叹气。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看个画展。”孟宴臣心里有了些打算。
而精明的付女士望着两人开口,“不然,你们俩一块去。”
许红豆立马看向孟宴臣,四目相对,男人眼里似乎有些别样的情绪。
只听得他落下一个带笑的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