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话?”
江涔比夏初酒想象中要平静多了,以至于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
他还是很平静,平静到夏初酒觉得自己的道歉和告别一点也不重要似的。
这一刻,夏初酒的眼眶才开始泛红,她低下头,“那你是不是觉得没关系,我其实也觉得没关系……就是想着不能直接走了,不太好。”
小姑娘的语气透露着委屈。
江涔目光依旧看着她,说话没有平常那种漫不经心,而是很认真地跟她说:“既然你已经因为这件事很难过了,我为什么还要增加你的难过呢?我希望你是开心的。”
夏初酒咻地抬起头,“所以……你不生气是吗?”
“酒酒。”江涔似有若无的叹息,“这件事情又并非你的本意,我怪在你头上,我难道就会开心吗?”
当误会说开的时候,它当然就不是误会了。所以当有郁结在心时,跟在意的人好好说一说,它也成为不了阻碍。
夏初酒很高兴他能这么想,“谢谢你,江涔。”
“你这谢谢都说了多少次了。”江涔笑了下,“给我发好人卡?”
“不是。”
夏初酒的语速有点急,觉得这样确实不好,她试探着问:“要不走之前请你吃饭?”
江涔环抱着胸,语气不变:“当散伙饭是吗?”
这……是什么意思?夏初酒猜测着,根本听不出来江涔有没有生气,有没有讽刺的意思。
但是他刚刚已经跟自己说,不希望她不开心,应当是没有生气吧。
江涔看她这么小心翼翼,忍不住笑了,“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看了笑了,夏初酒心里也轻松不少,“没有,我真心想请你吃饭,不止你,还有惜钰、宇昊。”
几个朋友吃最后一顿饭。
江涔点点头,“行了,进去吧,你家人应该还有话要跟你说。”
他站在路灯下,挥了挥手。
夏初酒垂下眼睑,她往小区里面走了几步,忽然回头。
江涔果然还站在原地。
她弯唇笑了一下,是今晚的第一个微笑,挥了挥手,“江涔,明天见。”
“明天见。”
夏初酒终于坚定地迈着步子往姑姑家走,既然她现在拗不过爸爸,那就临别前,跟大家好好告个别。
家里灯火通明,都在等她,连姑父都赶回来了。
夏语急匆匆地拉她进屋,打量了她一番,“吃饭了没有啊?姑姑给你留了饭。”
夏初酒笑笑:“吃过了。”
陈宇昊问:“姐,你是明天走吗?”
夏语瞪了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陈宇昊默默闭嘴。
“没事。”夏初酒抱了抱姑姑,“我跟我爸说一声,后天走应该没问题。”
姑父也叹气:“真的抱歉酒酒,这件事姑父也帮不了你什么。”
“怎么能这么说呢,姑父和姑姑在明城这么照顾我,是我要好好感谢你们才对,可惜……”夏初酒语气顿了下,随即又笑起来,“其实没什么好可惜的,以后我来看你们就好了。”
夏语疼惜地说:“那要不要这几天跟你的朋友告个别?”
夏初酒在明城过得很开心她是看的出来的,只可惜夏朗与实在太强势。
“我已经约好了,姑姑,你别操心我了。”夏初酒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我很好,没有那么难过了。”
或许是……江涔对她讲的话,驱散了她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她的心情一点一点好起来。
夏初酒道:“姑姑姑父,我先上去洗个澡。”
“行,那你去,待会儿好好休息。”
回到房间,关上门,疲惫感涌来。
夏初酒强撑着精神洗了个澡,爬上床沉沉睡去。
梦里也并不安稳。
她做了许多梦,梦见了夏朗与对她的严厉教导,质问她为什么拿不到第一,为什么要忤逆他的决定。
“不孝女”像一口大锅,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后来梦里的她就逃走了,逃到远离父亲权力中心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容貌英俊的少年说:
“酒酒,你已经很好了,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够了,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
她心里的巨石开始一点一点的变轻,但是她也开始看不清那个少年的脸。
梦里的她焦急、无奈,却也明白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紧紧闭着的双眼睁开,她才发现自己背上已是薄薄的一层汗。
现在已经没有了睡意。
夏初酒起身,到了一杯温水慢慢喝。
回想起梦里的情景,她自嘲般笑了一下,居然在梦里都会对父亲的控制感受到无比大的压力。
—
第二日晚上。
大家约在一起吃饭。
韩惜钰抱着夏初酒,本来还高高兴兴地说话,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明天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韩惜钰觉得自己不能哭,免得酒酒也难过,可她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夏初酒眼眶微红,拿纸给她擦眼泪,故作轻松,“明天见不到,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你别忘了要走的人可是我,我还没哭呢。”
对面的江涔看了一下夏初酒,抿抿唇,没说话。
韩惜钰抽抽搭搭:“嗯……等我有机会,我要去安城看你。”
“是啊,你能来看我,我也能来看你,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夏初酒哄她。
韩惜钰终于把眼泪止住。
几个人都没什么胃口,陈宇昊试图想活跃气氛,“我姐家就在安城,等放假,我跟你们一起去安城找她。”
“是不是,涔哥?”陈宇昊碰了碰江涔的手肘,今天一个两个都沉默,只得他来热场子。
江涔微微笑了一下,“是啊,又不是见不到酒酒了。”
韩惜钰把眼角湿润擦干,心想连江涔都没有说什么,她一个人在这哭的跟狗似的实在不合适。
可是江涔哪里是不难过,他是不想表露出难过,要是他也跟韩惜钰一样,夏初酒恐怕会更内疚,更舍不得。
与其使分别惹得人落泪,不如高高兴兴地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