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怀春来到李安所在雅间,看到世子和囡囡,当即愣在原地。
到嘴边的话,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曾怀春?”李安试探性询问,那日只是远远的看,并不确定是不是。
“正是在下,这世子?还有这女孩子?”
曾怀春以为是世子的孩子,可从未听过世子已经娶妻,下意识以为自己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有点紧张。
古往今来,一不小心撞见皇家秘密的人,下场可想而知。书中,话本中对此番场景记录并不少。
想不到,今日他曾怀春竟然也碰上了,想他弱冠之年,还没活够呢。
这李安,怕不是流落在外的某个世家子弟,如今恢复了身份。
想到之前还污蔑李安,他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冷汗开始冒出。
“我什么都没看到,曾某人认错人了,打扰了。”
曾怀春低着头不看里面,准备开溜。
莫名其妙,赵轩看着这曾怀春,兴冲冲的来,来了又一副便秘的表情,还说认错人要走。
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这我朋友的孩子,别瞎脑补这么多。”
李安一把拉开赵轩,这混蛋吓到曾怀春了。
曾怀春这才松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忐忑的入座。
“你的同窗要针对我,那你跟我说什么,不是你的同学么。”李安看着曾怀春,眼神不是很友好。
前几天还要针对自己,如今他同学来助阵,反倒跑来跟他通风报信,迷惑行为大赏。
“唉,一言难尽,人家只当我是小丑罢了。”曾怀春将以前的求学经历说了出来。
李安听完,表情怪异,这,算不算历史上第一起校园冷暴力事件。
“这些人虽然读了几年圣贤书,可却心比天高,目空一切,此番前来告知,还望李公子多加留心。”
曾怀春既担心李安被这些人羞辱刺激想不开,又担心他的同窗实力不如李安后铤而走险,所以只能提醒李安多加小心。
尽到提醒义务的曾怀春,转身告辞离开。
他也只是个读书人,做不了什么,能提醒一句,已经是良心至极。
更何况,看李安与赵轩的相处情形,能对世子如此大不敬,李安的背景恐怕不简单,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想到这,曾怀春突然恶趣味起来,这么一说,他的同窗怕不是要栽大跟头。
还走什么走,曾怀春加钱定了个雅间,准备看一番好戏。
“几个自以为在京都见了大世面,便看不起穷乡僻廊的宵小之徒,今天我曾某人,就要看看你们如何收场。”
曾怀春满上一杯酒,看向台下,一扫心中阴霾。
好酒好菜已经备好,就等好戏上演。
什么花魁表演,赶紧结束。
首个出场的人,便是夺得去年花魁的百花楼头牌。
因为去年夺得花魁,所以今年举办地都设定在百花楼,第一个登场,意味也很明显。
百花楼头牌,始一出场就惹得无数欢呼,琵琶声音响起,声音快而短,力量十足,声声敲击在看客的心中。
竟然是十面埋伏。
古代乐器众多,而中国古代十大乐器,分为琵琶、二胡、编钟、箫、笛、瑟、琴、埙、笙。
而琵琶,又号称是乐器之首。
十面埋伏,又是琵琶曲中,一首著名的大型琵琶曲,气势雄伟激昂,艺术形象鲜明,是琵琶武曲的顶峰之作。
台下看客,皆沉默不语,专心听曲,沉浸在曲中世界,无法自拔。
叶轻柔的脸色很不好看。
今日的花魁之争,压力很大。
百花楼头牌本就以一手惊天琵琶之技闻名,今日若是不能拿出什么技惊四座的节目,看来花魁之名,又要归得百花楼。
几个青楼的老鸨,此时正坐在一桌,一起欣赏台下表演。百花楼老鸨,嘴上说着小孩子不懂事,瞎弹着玩的,可嘴角的笑意确是怎么都藏不住。
老鸨本身也是妓子出身,甚至还有当年的头牌,琴棋书画,各种才艺那也是手到擒来。
她们又怎会听不出百花楼花魁的琵琶实力呢。
几人脸色都有点挂不住,低头喝酒,技不如人,被人上嘴脸那也只能认了。
风尘苑老鸨此时最紧张,手心都开始出汗,叶轻柔根本就没跟她说自己要表演的曲目。
虽然叶轻柔说必夺花魁,可如今这场面,说实话,老鸨并没有多少信心。
十面埋伏弹完,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持续了近一分钟才渐渐停下,足以见下面这些人对这首百花楼头牌琵琶实力的认可。
这首十面埋伏,简直是完美,没有一丝失误与瑕疵。每一个音节,每一次拨弦,都是恰到好处。
“好!”
曾怀春之前的雅间,那群人听完,忍不住赞叹。
那个醉酒男子,更是叫来侍女,说自己又有灵感,献词一首。
献词一出,更是把场下的气氛推向一个高潮。没想到,花魁评比还没开始,就已有才子出手,献词以表倾慕之情。
最重要的是,那首词确实是上品佳作。
百花楼头牌低头颔首,朝着献词的雅间优雅一笑,以表致谢。
仅仅是一个微笑,没有任何妩媚之态,就让人如沐春风,沉醉其中。
百花楼头牌不仅是琵琶弹得好,身材颜值,体态之佳都是万中无一。
接下来两场头牌表演,分别是醉春阁,玉仙院。
两个头牌,实力都属顶尖,长相也是难分伯仲,各有千秋。
醉春阁表演的是水墨书画舞,把舞蹈与作画相结合,舞停画成。
舞蹈好看,画也是极佳,创意也让人眼前一亮,可终究是比百花楼的表演差了几分,不复之前的盛况。
玉仙院则是诗词歌舞表演,她将前几日李安所著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改编成舞蹈,再配合编曲,一边唱一边跳。
同样也是赢得不少人喝彩,明月几时有这首词,让人回味无穷。
优雅婉转的嗓音,更是将思念之情表现的恰到好处。
三个头牌表演结束,清点献花打赏,百花楼一骑当先,将醉春阁,玉仙院远远的摔在身后。
“看来,今年头筹又将花落百花楼了。”百花楼头牌优雅的声音,透出一股自信的魅力。
“哎呀,还是姐姐太厉害了,我们几个做妹妹的,只能望尘莫及了。”醉春阁头牌自觉已无希望,干脆大度一点,提前为其庆祝。
“风尘苑的叶轻柔,听说筹备已久,势要夺得花魁头筹,姐姐可要当心。”玉仙院头牌提醒。
“不过是生的一副大白馒头罢了,论头牌实力,跟我们差远了,也就那些死鬼男人对那大白馒头念念不忘。”醉春阁头牌不屑,压根不将叶轻柔放在眼里。
论琴棋书画这些技艺,叶轻柔跟他们有差距,论身材样貌,除了大白馒头,叶轻柔确实也要逊色她们几分。
纯粹就是靠那对傲人之物被那些色鬼男人强行捧上来的,德不配位之人罢了。
至于那什么创作能力,笑话,她们是妓子,才艺表演才是她们吃饭的家伙,创作个甚。
那是风流才子的活儿。
“云妹妹万不可诋毁轻柔妹妹。”百花楼头牌虽然也没把叶轻柔当成对手,但还是没有出言嘲讽。
“就是,能把那对生的如此傲人,那也是吃饭的本事嘛,不过就是被人吃的本事咯。”玉仙院头牌掩面打趣。
听到如此下流的话,几个人不禁嬉笑起来。
李安站在雅间窗边,也在思索,叶轻柔将会祭出怎样的杀招扭转乾坤。
说实话,李安也不太抱有希望。
凭心而论,就以前几日诗会叶轻柔的舞台表现,其他三个青楼的头牌,表演水平是要强于叶轻柔的。
叶轻柔因为上身有一对巨物,很多表演动作都会受到身体限制。
就像李安后世所看到的,专业练舞蹈的妹子,大多胸不会太大。
因为太大的话,确实会影响到舞者做动作。
当然,也得看舞种,像肚皮舞这种特殊舞种,李安以前老喜欢看肚皮舞了,不为别的,就为一个丰满。
幕布合上,轮到叶轻柔登场了。
“铛!”
一道悠扬的声音传来。
李安咦了一声,编钟的声音,现在青楼表演已经很少使用这种乐器了。
而且这种多为宫廷使用,民间会这种乐器的乐师不多。
随后又是各种经典乐器声音,不绝于耳。
“难道?”
李安心中有了猜疑。
果然,舞台幕布揭开,台上有数十名女子,身着统一宫廷样式舞衣。
而为首的正是叶轻柔,此时她那对傲然之物,完全被包裹住,看不出一丝一毫,与其他女子一般无二。
没有胸前负担的叶轻柔,动作流畅优美,柔弱无骨,宛若那九天仙女下凡尘。
尤其是那专门设计的长袖舞衣,叶轻柔每一次转动,拂袖,翩若仙子羽化,乘风而起。
“靠!谁帮叶轻柔编曲编舞,这明显是宫廷才有的大型舞蹈。李安,是不是你小子干的。”
赵轩两眼发直,这种舞蹈,他都只看过一两回。别说他,就算是皇帝老儿,也只能是大型活动时才看得上这玩意。
一是表演难度高,需要排练很久,二是花费大,若是三天两头看这东西,那指责皇帝荒淫无度的折子,怕是得有几层楼高。
这皇家水准的大型歌舞,对其他几个人的表演完全是降维打击。
在坐之人,要不非富即贵,要么是风流才子,都是见过世大面的,怎么会看不出这个舞蹈的水平呢。
表演完毕,百花楼宾客无不起身鼓掌,掌声经久不息,热烈程度,远超第一个表演十面埋伏的琵琶曲。
这掌声,既是对歌舞表演水准之高的赞叹,又是对能够编出此曲此舞的折服。
民间竟然能有此种高人,此等乐理绝世之才,竟然在小小的庆安府。
“敢问,此舞曲是何人为姑娘所编?”
表演完毕,退场之时,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难掩激动之色,询问叶轻柔。
“回老先生,此舞此曲,皆由小女子一人完成。”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骚扰起来,如此绝世之作,竟然全由叶轻柔一人完成。
这,何等的天才。
“那,那,此舞曲,可有名称。”
老者拄着拐杖的手都开始颤抖。
“回老先生,此舞曲,被小女子命名为《霓裳羽衣曲》。”叶轻柔如实回答。
“惊世之作,惊世之作,好啊,霓裳羽衣曲,霓裳羽衣曲,好!”
老者连说三个好字,大笑离去。
几家欢喜几家愁,台下宾客欢欣激动,可看完表演的几个老鸨,青楼头牌却脸色不好看。
此时,百花楼的老鸨和头牌,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得意与从容,脸上愁云凝聚。
她们现在很担心花魁的归属,那《霓裳羽衣曲》,配合霓裳羽衣舞一出,实在是太强,把她们的表演爆的渣都不剩。
你十面埋伏弹得好,人家比你强就算了,人家还是自己创作的,远比你个表演者有含金量。
不管怎么说,她们在这次的表演上都败了,败的很彻底。
好在百花楼经过多年的运营,加上往年花魁都被百花楼所得,所以财力与榜上大哥的粘性上,都远超其他三家青楼。
献花打赏轻点结束,百花楼头牌松了口气,跟叶轻柔不相上下,还比她多十几朵赏花。
因为在表演上没有拉开差距,所以接下来的才子献词就变得非常重要。
才子的诗词水平和对哪个头牌的喜好,都会影响剩下之人的赏花意见。
而这个场面,早就在叶轻柔的预料之内。自己的表演再好,也很难碾压人家百花楼多年的经营。
顶多一个五五开的场面,就这还是乐观估计。
你的十年寒窗,凭什么超过人家祖孙三代的努力,虽然不公平,可却是血淋淋的现实。
接下来,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李安身上了。
叶轻柔拿着李安送给他的诗集,手指关节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攥的发白。
李安自然知道接下来全靠他,叶轻柔能不能成为花魁,如今全靠他的诗词能不能技惊四座,艳压群芳。
他在古诗词中选了很久,终于敲定了一个人的文章。
柳永,是婉约词派的代表人物,宋代最强的作词人之一。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柳永在写女人方面,那是真的强。
最强作词人他只能称之一,但若是说写女人最强,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柳永流传在世的作品有两百多首,写女人的就有一百七十多,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他是真的专业。
苏轼,李白也有部分写女人的作品,但在专业性上,还是得术业有专攻。
“来,取画卷,画笔,放在台下,我要现场为霓裳羽衣舞作画。”李安吩咐侍女,并没有当场献词。
一张八尺长卷,在台下长桌上展开,李安抱着囡囡,从雅间缓步而下。
台下看客自觉让出一条路。
能现场作画,还是八尺长卷,着实让人震惊。
大部分才子也只是在吟诗作赋上专精,对于乐理,绘画这种额外才艺,钻研之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