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子高八尺,膀大腰圆,若是胆怯之人,甚至不敢和他对视,他就这么一刀一刀种种落下,砧板上的肉骨头被砍的皮开肉绽。
似乎感受到陈词探寻的目光,那汉子微微抬头,和陈词遥相对视。
四目相对。
许久,那汉子收回目光,眼神又变得那般无所事事、玩世不恭。
只是操刀的力道略微加重了些。
“呵呵。”
陈词笑了,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怎么了?陈先生。”邓巧玲看着陈词这诡异的笑容,有点心慌,心想难道是肉有问题?
“你在这别动,打电话报警。”
“报警?”
“嗯,报警。”
“可是……可是我该怎么说呢?”邓巧玲掏出手机,很是疑惑。
“你就说,菜市场这里,有人寻衅滋事,要打起来了,让警察过来调解一下。”
“哦哦。”邓巧玲点头。
然后在她茫然无措的目光下,陈词撸起袖子,走了过去。
肉铺的老板叫樊褚,山西人,来江城很多年,一直在这菜市场卖牛肉,吃的就是一个回头客,口碑很好,靠着一身蛮力,常干些打抱不平的事,附近买菜的要是谁闹了个口角,只要他拨开人群往那里一站,吵架的两帮人顿时就安静了。
樊褚见陈词走过来,木讷道:“要点什么?”
“你这里,卖的都是牛肉?”
樊褚目光平淡,吐掉烟头,点了点头:“那当然,都是早上从屠宰场拉来的,新鲜的很。”
“哦,不会有什么合成肉吧?现在什么肉都是科技与狠活。”陈词漫不经心地说,拿起一块牛肉仔细打量。
樊褚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笑了,四十块一斤的牛肉,卖的就是一个口碑,没什么利润,犯不着。”
“哦,没什么利润啊,也是,一头牛的毛价是多少?”
“没多少,排除各种成本,卖一斤我也就赚个两三块钱。”
“那确实是辛苦钱。”陈词耸了耸肩,又问:“现在听说很多无良奸商喜欢用鸭肉、鸡肉滥竽充数,当牛肉卖?”
樊褚笑了笑,没有回应陈词的问题,而是问道:
“要点什么?”
“哦,把这个骨头给我剔干净,不要一点肥肉和瘦肉,分开装,我拿回去盹来吃。”陈词指着一块大概三五斤重的肋骨说道。
樊褚一挑眉头,也没说什么,搓了搓手,拿起剔骨刀开始忙碌。
他的手法相当精湛,只用了几分钟,就把骨头肉的肉剔除干净,然后分开打包,放在称上一称,面无表情地说:“一共76.32元,算你75,现金还是扫码?”
“先不要着急。”陈词微微一笑,又指着一块脊肉,说道:“把这块给我剁成肉末切成臊子,我拿回去包饺子吃。哦对了,不要用机器打,我嫌弃机器脏,你用手砍吧。”
樊褚皱眉,有些不悦,但仍然没说什么。
牛肉密度大,肉质比猪肉延展性高,切起来很费力,但樊褚刀法精湛,也没花太多时间。
江城的八月很热。
何况这人声鼎沸的菜市场?
那“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电风扇形同虚设,樊褚切完肉末,早已大汗淋漓,他利索的打包上称装好,双手递给陈词,“一共是93.45元,算你90,现金还是扫码?”
陈词一摆手,掏出烟点上,悠哉游哉道:“别慌,我还要买。”
樊褚目光一冷。
现在,周围几家卖菜的,还有来往路人,都忍不住驻足,打量起樊褚和陈词来。
“这块,给我把肉的肥的剔除出来,分开装。”陈词指着一块腰肉,笑道。
樊褚眼神很冷,盯着陈词,一字一句道:“你是来找茬的?”
腰部的肉肉质很紧凑,几乎都是精肉,肥的部位很少,但也有,几乎就像是镶嵌一样烙印在里面,哪怕是樊褚这精湛的刀法,也无法处理。
陈词笑容不减,也盯着樊褚,冷笑道:“你说对了,老子就是来找茬的。”
说完,他拿起那块肉,狠狠往樊褚脸上砸去。
路人一片惊呼。
那些熟知樊褚的买菜的心里都是为陈词捏一把冷汗,心想陈词虽然长大高大,但就像是奶油小生,和樊褚闹矛盾,无疑是蜉蝣撼树。
他们已经开始想象陈词被暴打的场面了。
甚至有买菜的大爷心里暗暗的想,如果樊褚把陈词打出毛病了,警方介入了,他们一定主动去作证,说是陈词先找茬的先动手的。
樊褚没有动,被肉狠狠砸在脸上。
那肉上的粘稠的幼稚粘在他脸上,肉缓缓滑落下来,露出樊褚阴沉的脸,有杀气内敛。
那些卖菜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这是爆风雨来的前奏,心里都为陈词默哀,就这细胳膊细腿,真打起来,估计还不够樊褚两拳头的。
陈词满脸戏谑,冷笑道:“老子就是消遣你,这么,就这点能耐?”
樊褚置若罔闻,语气很沙哑,“我不想跟你打。”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更是感慨樊褚心态好,对陈词更加厌恶,心里就觉得陈词就是一个小人。
但是陈词不依不饶,冷笑一声,直接掀翻了肉铺桌面,他的力气大的出奇,瞬间,各种肉掉落在地上。
樊褚握紧拳紧了剔骨刀,强忍着怒火。
别说樊褚忍不了,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了了,义愤填膺,若不是怕惹火烧身,恨不得现在就一拥而上把陈词按在地上。
“好。”
樊褚冷冷说了这么一个字,看陈词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却是忽然。
菜市场外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樊褚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想跑,但还是强忍着没动。
这警车当然是邓巧玲打电话叫来的,她看到陈词一言不合就动手,甚至还掀翻了桌子,更是心急如焚,她心想如果这老板没什么问题的话,她一定自掏腰包给樊褚赔礼道歉。
人群让开一条路,两个警擦走过来:“谁报的警?”
邓巧玲急忙走上去,指着陈词和樊褚,把事情说了一遍。
警察略微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觉得就是一场普通的民事纠纷,便让陈词跟他们走一趟。
陈词笑着指着樊褚说,“警察同志,他呢?他不跟我们一起走?嗯,该赔多少钱,我都赔,按照程序,我们两个当事人总得一起去接受调查,一起做笔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