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清肉眼可见地慌了一瞬，他舔着脸赔笑，笑得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王爷，下官愿将功补过！如今洪涝灾害爆发，正是用人之际，我常年与河道打交道，定然能帮上王爷。”

他手心里一个劲盗汗，哆哆嗦嗦地紧紧扣着膝盖上方大腿肉，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

顾晗舟却笑着倾身，淡淡道：“口说无凭，你得拿出些实际的，来表明你的忠心啊。你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徐大人可别再整些幺蛾子出来。”

“是是是！”徐宁清半身微颤，忙不迭点头应承下来，继续道：“下官认识一位能工巧匠，对水利之事颇有研究。下官可引荐他前来助力王爷抗洪。”

闻言，顾晗舟眉峰一挑，眼尾的笑意愈发浓厚，却看不真切。他嘴角半勾，漫不经心地敛眸，浑身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无情。

“好啊，那便有劳徐大人了。”

徐宁清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眸中终于闪过一抹光亮，躬身行礼诚恳道：“此乃下官职责所在，等下官修书一封，将他请来长风城，再邀王爷前去寒舍一趟，与之会面。”

“荒唐！”

司马济不乐意了，他怒发冲冠，指着徐宁清的鼻梁骂道：“王爷乃千金之躯，你怎敢劳烦！何不叫那人亲自来城主府拜谒王爷？”

他是长风城的城主，对摄政王的态度亦是毕恭毕敬。

寻常的一个匠人，哪来天大的面子，劳烦王爷亲自前去。

徐宁清虎躯一震，他面露难色，唇瓣微启却不再言语。

顾晗舟淡然地抬了抬手，示意司马济不必如此激动，像是发自骨子里的一种淡定和雍容，那种气度像是与生俱来。

他泰然自若道：“无妨，既然是能人异士，那么本王亲自去请亦未尝不可。只是徐大人，你可莫要让本王失望啊。若是敢随意寻了一个人来搪塞本王，后果你怕是难以承担。”

“下官不敢。”徐宁清再次重重叩首，额头上泛起一片赤色。

“退下吧。”顾晗舟别开了眼，透过门窗看着屋外景色，雨势逐渐减小。

“是！”

他如获大赦，佝偻着脊背快步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司马济坐不住了，他拧着眉头望向旁边人，小心翼翼询问道：“王爷直接将他放了？依照下官所见，徐宁清怕是有问题。”

顾晗舟高坐于上首处，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素手微抬，执起桌案上的一盏茶，淡淡撇去浮沫，随即吹了吹，方才轻呷了一口。

他目光远眺，眼底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平静道：“司马大人不必心急，本王已有安排。”

如今恐怕已打草惊蛇，他倒是想看看徐宁清会不会去向他的主子求助。

好来个一网打尽。

司马济眉眼间闪过忧虑之色，他喉头滚动，陷入长久的沉寂。

公主府

容卿卿趴在美人榻的枕头上，百无聊赖地摇晃着小腿，目光涣散。

她翻了个身平躺，扣着自己的手指，兴致怏怏道：“一天，两天，三天，......六天。”

顾晗舟离开京都整整六天了。

可是她一封信件都没收到，杳无音信。

她拧着眉头翻身下了床，刚穿好鞋履，房门就被人敲响。

容卿卿心下一喜，大步迈去开门，素湍捧着账本映入眼帘，别无他物。

她敛下一瞬间的失意，却听见素湍如实道：“公主，所有账目已经整理完毕。从库房内拨出了三千两黄金即将发往江南灾区，你是否要清点一番？”

容卿卿随意地摆了摆手，嘴角勉强扯出笑意，“不必了，你做事我放心。这批黄金便由你与回清亲自压往江南灾区罢。切勿对外声张。”

回清医术卓绝，一路上能帮助流民诊疗，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力。

“属下明白。”

素湍拱手行礼，转身欲走。

看着她的背影，容卿卿心下一阵纠结，手脚却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犹犹豫豫出口：“我想同你们一起前往。”

她不想继续待在京都等消息。

她即便没有多大本事，却也想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何况，她的夫君如今奔波在前线，她岂有躲在安详平和之地享清福的道理？

素湍愕然地微张唇瓣，她睫毛扑闪过后，敛下了错愕神情，恢复如初，恭敬道：“公主离京，要先行上报给圣上和淑妃娘娘才好。”

容卿卿讪讪地收回了手，一顿揉搓，咬了咬唇瓣，“我若是告知父皇，他未必会允许我前去。还有母妃，她定然会牵挂不已。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她平日里想离京，父皇母妃都不愿意松口，生怕她会在外遇刺。

如今她想带着三千黄金下江南，支援洪涝灾区。

他们恐怕一颗心都要悬在嗓子眼上。

若是父皇不同意，怕是会不由分说地直接将她禁足在满庭芳中。

素湍面露犹豫之色，末了点点头，做出让步，“我理解公主的顾虑，那么暂且让绿潭扮做公主待在公主府中吧。虽然事情迟早会败露，但拖的时间越长，公主成功抵达江南的可能性便更大。”

她在某些时刻，的确会有所偏私。

若是没有两全之法，她定然毫不犹豫地站在容卿卿这一边。

容卿卿大喜过望，她本以为素湍会出言阻拦，都做好了与她磨嘴皮子的准备，不成想如此轻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素湍，眉眼弯弯，“我就知道，你力挺会我的决定！”

素湍无奈地回抱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公主这些时日，食不下咽，辗转难眠，属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既然公主想去，那便去罢。回头我们返京之时，不管有什么惩罚，属下都愿意扛。”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脑海中总是情不自禁浮现他的身影。耳旁时常回荡他的音容笑貌，无休无止地徘徊重复。

这种感觉，素湍并非不知。

她愿意成全公主的相思之情。

容卿卿松开了她，安慰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受罚的。”